《廿四年（GL）》藩田同学

122、苦尽了

　　经此一事，桐笙原本的性情也变了不少。整整三年的时间，除了去采集竹叶上的晨露之外，她都没有离开过冥界。不过这不代表她会怠慢自己的工作，她甚至比以前更卖力地工作，只是牵涉到需要离开冥界的事情，她都会交给自己手底下的鬼去办。
　　过往，她陪伴朔夜的时间太少了。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呆在朔夜身边，朔夜也不会在去别的地方。她可以等的，等着养好朔夜的魂，等着朔夜去投胎转世，等朔夜长大。她会接她回家，无论是哪里，只要是容得下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三年间，莺时常常会到桐笙在阳间的居处找她，然而桐笙并不想见，她自认对不起莺时，无颜面与莺时相见。有天她正将才炼来的一瓶灵气供入罐子便感应到上面有人来了她的居处。是莺时又来了吧。
　　仍然不想去见，但总要有个反应来使自己心里平静，于是她收拾好东西到了屋外，上桥望着水里，看见一个人也在那边看她。他人无法通过湖水看到另一方的情况，所以莺时不会知道桐笙其实在回应她。
　　桐笙看着莺时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丢入水中，桐笙想要它，它就渐渐沉下来，进入冥界则由沉变浮，进而漂在了水面。
　　它怎么会在这里？
　　桐笙找来东西将它捞起来，细细打量，感慨万分。
　　那个木头人几乎要腐朽，想必是在那潮湿的竹屋里被水气浸噬了。可那毕竟是桐笙亲手雕刻，纵然此时面目全非，桐笙仍然知道它原本的模样。
　　“你妹妹对你的执念，若是有那种可能的余地，只怕会比我更加强烈。”桐笙如此笑道，将木头人放在“朔夜”旁边又说：“我去见见她吧，即刻就回来。”

　　桐笙走到阳间，莺时见她，她却站得很远，莺时便问她：“你在怕我吗？”
　　“我自认无那脸面见你。”
　　“因为朔夜现在的模样？”
　　桐笙点头。
　　莺时笑叹：“她有今时今日，虽免不了与你有关，但多半是自找。俗话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即便如此，我仍是错了。”
　　“错在哪里？错在不该喜欢她？如果你真的错了，你与她所发生的一切，包括你们的感情都被你否认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桐笙很沮丧。“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她便独自在世上煎熬了数百年。我一直以为熬过百世就能解脱，却没想到将她害至今日这个地步。若早知如此，我宁愿从来不会喜欢她，我宁愿否认这感情。”
　　“哪里会来这种假如？你说这样的话，可有想过她听到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不敢想。”桐笙苦笑起来。“这三年我最怕自己胡乱猜想出来的事情，我多怕她是再也受不了煎熬，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来了结一切。只可惜她死不了，当她知道自己仍然要活下去的时候，该多失望啊。”
　　啪——
　　毫无征兆的，莺时狠狠给了桐笙一巴掌。
　　“这一巴掌算是了了我对你的恨，你不必觉得愧对我，但我真替朔夜难过。”莺时斥道：“她为你做的事都白费了？你怎会这样想？”
　　“难道你认为我有意要这样想？师姐，有几个人能受得住这么长久的折磨？我并非不相信朔夜，只是假如换做我自己，或许早就了断了一切，哪里会等到现在？所以我会猜想，她是不是太痛苦了，是不是真的绝望了。
　　即便她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也并不会怪她。已经到今天了，她为我所作的付出真的已经够了。要是我与她真的不可能有好结果，我宁愿她死去，不要再受苦。
　　可是她死不了。
　　当阎君告诉我她之所以如此抉择多半是为我，而她不会死，她将摆脱那该死的命运，她再没有负担了……”
　　桐笙话未讲完，因为不敢叙述更多了。但莺时将话接了过去，说：“怎样？听了阎君的话，你非常喜悦，你很庆幸朔夜做了这样的抉择？你是害怕自己那种建立在朔夜的血肉之上的喜悦，还是因不确定朔夜究竟为何牺牲而不安？”
　　“我……”桐笙感到一阵鼻酸。“非常不安。”
　　因为经过了三年前的事，因为朔夜那绝命的选择，桐笙突然认为所有的错都源于她喜欢朔夜。那一刻开始她的思维都颠转了，所以认为是她害了朔夜，朔夜才绝望至此。

　　莺时绝不会想安慰桐笙，她对桐笙已经失望透顶。离开时，她说：“你已经将我姐姐抢走数百年，假如你不信她，就将她还给我。”
　　桐笙坚决摇头。
　　“既然如此，你给我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必定要再来，倘若那时候你仍然如此混乱纠结，我会带着翠云山上的姐妹冲到冥界去抢她回来。”

　　可笑。

　　回到冥界，桐笙惊然发现阎君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看见阎君拿了那个罐子，桐笙紧张不已。
　　阎君说：“我要带她去投胎了。”
　　桐笙急道：“我带她去。”
　　可惜阎君不肯，又说：“朔夜今世的发小，那个叫兰兰的姑娘，她好像一直在找你。”
　　“她为何找我？”
　　“你自己去问吧，我怎会知道那些凡人的心思？”
　　话说回来，桐笙还是要求阎君让她去送朔夜投胎。
　　阎君说：“我还需用法力养她一段时间，你无法参与了。待她出生时我会带你去见她，届时你爱怎样都好，我不会管你。”
　　“可你至少告诉我要让她投胎去何处。”
　　“谁知到呢。”阎君笑道：“看你的表现了，你听话呢，她或许会能当公主，你若再追问，我可能会让她做动物。”
　　“你威胁我……”
　　“是有怎样？”
　　“你是阎君，我能怎样？”
　　阎君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桐笙的脑袋，说：“你听话就好，我说了，必定会还你一个完好的朔夜。”

　　就是如此，桐笙眼看着阎君将朔夜带走，而她带着复杂的情绪找到了兰兰。
　　朔夜走后两年，兰兰终于出嫁了。桐笙见到她时，她已有六个月身孕。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喜欢朔夜了，所以与自己丈夫相亲相爱，生活幸福。
　　兰兰从未见过桐笙，是朔夜通过改变记忆的方式让兰兰清楚地记得了桐笙的模样，因此这初见的时候她会惊奇自己为何会有与故人重逢的感觉。而后她将这感觉归类为一见如故，因这一见如故而对桐笙亲切不已。
　　桐笙问及兰兰为何一直在寻她？兰兰说，因为朔夜一直未归来。
　　未归来？这说法似乎意味朔夜曾经与她道别。
　　兰兰说：“三年前她来与我道别，至今未归。”
　　“三年前……”
　　“是三年前，我当然不会记错。”兰兰缓缓道着：“三年前她突然到来，告诉我她将要去极北严寒之地找一种能治百病的树，她说耐得住那种严寒就能找到它。可是我询问过我所知的见多识广的人，他们都说并未听闻过那种树的存在。
　　我想你与她……你与她关系好，又是师姐妹，你或许知道。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种树的存在？朔夜离去时并未告诉你，可她离去三年，你可有寻找她？”
　　听着兰兰的话，桐笙渐渐陷入了回忆。
　　“那极北的地方有一种树，取其汁液制药，可去除我体内的毒素。”桐笙兀自笑起来。
　　“你中毒了？”兰兰关切极了。“难怪她说你不会随她一道去，她甚至都不曾告诉你她将要去那里。原来是为了你。”
　　“但那已是曾经。”
　　“那她为何还要去寻那种树？”
　　“因为很久以前她便去过那个地方，空手而回，她早知道世上并没有那种东西的存在，是我不想让她看我死去，所以骗她。谁能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竟又使用了这谎言。”
　　这些话听来糊涂，兰兰搞不清楚了，但她了解朔夜，所以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你，你必须将她找回来。”
　　是啊，朔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怎有理由去怀疑朔夜的衷心？
　　她一定会将朔夜找回来，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接朔夜回家。那轮回不断的折磨已经到头了。

　　等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