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藩田同学

121、从始至今

　　这世上敢要挟同僚来大肆探知阎君踪迹的鬼官只有一个，是阎君那个已经去天上做官的干儿子。想当初他发动了所有的鬼官在他们的管辖范围找寻阎君，只为了让阎君同意他去天上就职。那是为了仕途。但看看桐笙，阎君猜想她为了找朔夜也会不择手段的。
　　“你快些和芒草下去吧，我可不希望这么重要的事情进行到一半，你的笙儿就跑来捣乱”。阎君如此催着，又召来桐笙的亲信，让他以“知道阎君下落”为由将桐笙带去别处，多争取一些时间。
　　阎君在周围做了结界，谷雨和时雨二人作为护法，阎君则要守着两个罐子，一只大的负责收容之后被芒草从洞中驱出的怨灵，小的那只便是朔夜的魂魄归所。

　　朔夜下去五天五夜，等在外面的人完全不知洞中发生了何事。非常平静的一切，甚至让人觉得朔夜正清闲着呢。
　　芒草未出来，说明洞中一切都没停止。五天五夜，朔夜究竟是怎样熬下来的？时雨坐在结界最边缘，她没有哪一刻是心情平静的，有时也恨不得即刻冲入洞中看个究竟，她宁愿陪着朔夜承受。
　　忽而结界中天摇地动，不明所以的时雨二人有些慌乱。
　　“不要动！”阎君令道：“我要开始封印怨灵了，你二人必须将结界稳固好，不可以让任何一只怨灵跑出去。”
　　谷雨同时雨相视，默契地点了头。随之，仿佛惊天大浪一样的大量怨灵从洞中涌出，黑压压如乌云一般绕在四周。只听阎君口中有词，有金光从大罐子肚中冲出，金光形成旋风，将漫天的怨灵都吸了进去。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柱香，金光刚灭，阎君迅速用符封住罐口。结界中恢复了平静，时雨和谷雨都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吗？”谷雨问。
　　“再等会儿。”阎君仍然盯着洞口，他在等芒草出来。
　　又过了一阵，芒草攥着拳头从黑暗中渐渐行来，她手中握着什么？她从阎君面前捡起那只小罐子，小心翼翼将手放了进去。那只罐子无需封印，阎君仅仅用一个盖子将它盖好，遮了光。
　　“朔夜呢？”时雨急忙问。
　　芒草看了罐子一眼。“我不是将她带出来了？”
　　她？时雨有些不能接受。“她人呢！”
　　“魂魄有些碎了，肉身在下面，几乎都毁了。”
　　芒草说着话，阎君就将结界打开了。时雨那满心的难过正在积蓄，结界一开，让所有人更惶恐的是桐笙的出现。

　　“笙儿……”时雨喊出这一声，随后就再不知道说什么。
　　桐笙手中揪着她那个亲信的衣领，亲信则弯着身子，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他应该是被桐笙硬拖着过来的。桐笙听到芒草的话了，就在结界打开的时候。
　　看见她，甚至是阎君都惶愣住了。他们在想桐笙会说什么，桐笙或许要爆发了。阎君其实害怕桐笙发疯起来会六亲不认，所以自己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将桐笙擒住。可是桐笙只言片语也未讲，仅是将亲信放开了，自己一步一步地朝那洞穴走去。
　　去了将看到什么？如果让桐笙看见朔夜现在的模样，大概是不能更加残忍的事情！谷雨忽然醒悟，赶紧拦住她。“别去。”
　　桐笙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沾到她，像是木头人一样兀自前行。
　　“笙儿……”时雨过来了，她拉住桐笙，拼命对桐笙摇头。
　　此时桐笙看见时雨，霎时间燃起几乎要杀了时雨的冲动，可惜她头脑也混沌了，一点气力都没有。她不想再搭理身边任何人，连挣扎都不想有，便拖着时雨一起朝洞口去了。
　　“别再过去了，笙儿……师父求你。”时雨央求着，因为她不敢去看朔夜现在的模样，也不希望桐笙看见。她怕桐笙更恨她，而她将更憎恨自己。虎毒不食子啊，她却将自己亲手带大的朔夜害成这样。
　　桐笙站住脚，忽而转过头无表情地看着时雨。她问她：“什么叫魂碎了，肉身几乎毁了？”
　　时雨无言应答，内心悲苦至极。此时桐笙却突然涨红了脸，双眼似充了血，抓着她大声质问：“你们到底让朔夜做什么了？朔夜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怎么忍心？”
　　“桐笙你冷静一点。”谷雨害怕桐笙失控，便挡隔在了她和时雨之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争执，而是将朔夜救回来。阎君说了，朔夜不会死。”
　　谷雨想使她冷静，因为听说不会死，所以桐笙静了片刻。这一静，桐笙真的再忍不住悲愤，即刻哭了出来。“肉身毁了，魂也碎了，要我如何相信她不会死？”
　　阎君将桐笙拉开，但桐笙气力太大，阎君费劲地扯开她却不慎将她推到地上。

　　我不懂如何去安慰一个哭泣的人——阎君如是想，便只能看着桐笙坐在地上大哭。可是事情总要解决，他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你们先随芒草去吧，她会带你们做完善后事。”阎君将所有能嘱托的事情都嘱托给芒草，包括时雨和谷雨这一双人。她们走了，阎君才能好好和桐笙说话。
　　阎君一直在等，等桐笙哭够了，等桐笙可以冷静地听他说话。直到桐笙的哭声彻底停止，他才又拉又拽才地让桐笙站了起来。
　　“你我相处也有数十载，我待你虽不好，但也不差。许多时候你任性，不服我对你的管教，但我所说过的话都能使你信任。所以，今日我敢让朔夜去做这件事情，就敢保证还你一个完好的人。”
　　“怎么还？”桐笙哽咽着。“肉身毁了，我可以带她去投胎。我早已非人，再不怕生命短暂等不了她。可是你害得她连魂都碎了，连投胎也不能，你如何还我？”
　　“你该信我。”阎君将装着朔夜灵魂的小罐子交给桐笙。“你拿着她魂，回去你在冥界的居所。冥界无光，足以养她。”
　　当真吗？桐笙抬眸，眸中有了光，却茫然极了。“怎么养？”
　　“每日去阳界采来一瓶竹叶上的露水，提炼其中灵气倒入罐中，她以此修养复原。孟婆会告诉你提炼之法。”
　　“要多久？”
　　“直到我回来。”
　　“你去哪里？”
　　“我要去处理那些被收走的怨灵。”
　　桐笙看着怀里的“朔夜”，还是非常难过，她说：“可是我不懂，你是阎君，区区一些怨灵难道不好处理？为何非要将朔夜弄到如此地步？”
　　“正因为要处理好怨灵问题，我才需要朔夜。而你所不知但她非常清楚的是，当她再次为人时，你们之间将不再有任何阻碍了。这是她的目的，她终于丢掉了与生俱来的包袱，再不用成仙，不会有那些负担。”
　　世间安得双全法，最终朔夜宁不负卿。

　　又是一场如雨的泪。
　　从来，从始至今，桐笙都在得到朔夜的付出。为何在一场两情相悦的感情中，她仍然亏欠朔夜这么多？为何……
　　回首往事，想起最初她与朔夜被罚在竹林思过的某个夜里，朔夜那样痛哭着，自言自语一般地问着她：“可我行至此处，究竟要怎样才能两不相负？”
　　到此时桐笙才终于认清了，若非她如此任性，朔夜不会受到这数百年的折磨。一切都因为她而起，她凭什么去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