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据梧而瞑》Archelster

8、第 8 章

　　樱花飘落的神社，灿烂的阳光，温柔的风，主殿前与猫嬉戏的人里少女，一切都应该很美好才是。可魔理沙揉着头发，只觉得眉心隐隐作痛。
　　难以言明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得多，到了脑海混沌不清，甚至疼痛的地步。不知是内部因素还是外部因素，在魔法使眼里，神社所处的区域出现了裂痕，并且开始向外延展。
　　明明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那家伙，究竟是谁？
　　抓住头发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气，似乎痛觉会刺激大脑清醒。现在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世界在震动，地板、建筑、每一片树叶上都在产生裂缝，但眼前的一人一猫毫无所觉，笑容始终洋溢在少女脸上。
　　这世界就像是大雨天河中的小小水坝，地处偏僻，人所不知，记忆与熟悉感汇成的猛浪不停地冲击着，势必要把它摧垮。
　　她已经可以窥视水坝另一头的风景了：地点依然是博丽神社，没有黑猫，没有怯生生的女孩，人里少女与博丽巫女的影像重叠，收却微笑，以淡漠的神情望向天空。
　　与逐渐清晰的那头相较，水坝这头更加狼藉，如果组成物质的分子和离子能用肉眼观察，她可以断定原子团正在离散，散发出的能量形成振动波，一一将世界瓦解。
　　十秒后，陆地以分崩离析的姿态浮在半空，除了死亡的土地，空气，魔法使、巫女、人里少女和黑猫，其余物质都消失了。
　　冲毁水坝的运动进行到最关键时刻，只需一个契机就可完成。
　　“这位小姐，祈愿板已经做好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极端寂静，少女的呼吸和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清楚楚。
　　“Binboda…rei…mu…Reimu。”
　　这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仅余的部分也消失不见，世界崩塌了。

　　那个世界崩溃的碎片雪花般飘向视野尽头，色彩丧失后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仔细看去，白色是由无数飘飞的“灵”构成，魔法使被簇拥在中间，像是白纸上的一个黑点。
　　头疼欲裂，大坝被冲垮后，潮水般的记忆涌了回来，不得不花一段时间将其消化，魔理沙捂住脑袋休息许久，才慢慢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出现在神社的人里少女是灵梦，在她想起这点的同时，眼前的一切最终瓦解。为什么灵梦会以人类身份出现，世界的崩塌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困扰着她的问题太多，刚刚缓解下来的疼痛感又有增强的趋势。魔理沙茫然四顾，试图寻找能够帮助解开谜团的东西，然后，她看到了黑猫。
　　那只猫匍匐在身边，正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你知道什么的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啊！”魔理沙朝黑猫大吼，对唯一和她出现在这里的猫寄予了厚望，完全没考虑一只猫能不能说话的问题。
　　“这里是你的识海。”很幸运的，黑猫开口了。
　　“……真的说话了。”
　　“因为这里是你的识海，你拥有最高主宰权，你向我提问等同于给了我说话的权力。”
　　在不被常识束缚的幻想乡，任何事都显得理所当然，魔法使也没再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猫撑起身伸了个懒腰，绕到魔理沙跟前，直视着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想要的？”
　　“让博丽灵梦成为普通人，是你的愿望没错吧。”
　　“是的……等，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愿望使得那个世界诞生，像是做梦一样的，一个没有博丽灵梦，只有灵梦的世界就被构筑出来了。”黑猫没有回答，继续解释道，“在那个世界，你想与灵梦相遇，但这需要一定的契机。所以，我出现在那里。
　　另一个契机的施与者，你选择了大图书馆的主人帕秋莉诺蕾姬，所谓的构建魔法阵不过是个借口，只为了让你在那个时候去神社，和作为人类的灵梦相遇。
　　原本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最终却失败了，是你没有下定决心的缘故。”
　　“额……”
　　“你在巫女灵梦和人类灵梦间犹豫不决，并把这种思绪带进世界的构筑里，以至于同时出现了两个灵梦，而且幻想乡一部分居民——例如西行寺幽幽子和八云紫——拥有对博丽灵梦的记忆，使得世界更加混乱。一个人以不同的姿态存在于一个地方，这是个悖论，所以当你忆起博丽灵梦的时候，那个世界崩溃了。”
　　“……我的确是想过，让灵梦成为普通人。”
　　第一次见到灵梦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年幼的雾雨魔理沙攀上古旧的阶梯，来到博丽神社主殿前，当时同样年幼的博丽巫女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声响后用那双温润清澈的眸子打量陌生的闯入者，应是春季，神社后樱花开得正盛。
　　相当遥远的往事呢。
　　“不谈那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记得在魔法森林收到灵体的攻击……”
　　“我不知道。”
　　“好吧，那你是谁？”
　　“我是小小意外的果，同时也是因。”黑猫摇了摇尾巴转过身去，“你也差不多休息够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怀里没有帕秋莉给的魔法晶石，间接证明了黑猫所言为真，现如今也只有它可以依靠，魔理沙想了想，跟上黑猫的脚步，黑猫所到之处灵体自动分散开来，通行无阻。
　　“没记错的话你也是灵吧，对这些家伙倒挺有威慑作用的。”
　　“一物降一物而已。接下来你要怎么选择？”
　　“什么意思？我对这里是一无所知。”
　　“构筑新的世界，不然你将永远停留在识海，而构筑什么样的世界，你的思想会给出比我更好的回答。”
　　黑猫说着望向前方，那里有它所指的“魔理沙的思想”，严格来说，那是一道光幕，黑白色身影出现在画面上，骑着扫把，金色长发随风飘扬，画幕中的魔理沙发动符卡，天边顿时炸开璀璨的魔法火焰，仅是观看也能感受到那魔法的巨大威力。
　　“成为真正的魔法使，拥有强大的魔法力量。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只要去想就可以办到。
　　怎么样，要选择这个吗？”
　　黑猫等了许久没人回答，转过头时魔理沙已经按着帽檐走到前方去了，它连忙赶上：“完全不加考虑呐。”
　　“没有长生的打算……现在还没有。”前面的人没回头，声音低低的。
　　黑猫一路跳跃着，直到与魔法使步调一致才放缓速度，左脚掌心轻轻叩击地面，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构建世界的选择顺序与你心中该欲望的强烈程度成正比，看来比起成为魔法使，‘让灵梦成为普通人’占的位置更加重要，原因为何呢？”
　　“猫的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位巫女名叫博丽灵梦——魔理沙第二次前往博丽神社时，知道了这件事——那个总是独自待在神社的家伙。
　　哪怕和自己已经很熟悉，哪怕和很多曾经异变的发起者成为了朋友，她还是一个人在那里。
　　中秋夜，神社里独自吃着丸子的灵梦。
　　不爱出门，喜欢坐在长廊上喝茶的灵梦。
　　时常起来扫扫地，忽而望向天空的灵梦。
　　‘博丽的巫女’这个身份就像是一具看不见的枷锁，把她困在那里，明明应该是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由的少女才对。
　　所以，才想她成为普通人啊。
　　“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但奉劝你尽快做出选择。至少我不想一直困在这里。”黑猫打了个哈欠，出言提醒，它特意加重声音，否则这位魔法使又要陷入沉思状态了。
　　“知道知道。”
　　另一块光幕已经出现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又一个选择离此不远。但没向前几步，新的光幕又跃入眼底，越来越多，等走到离看见的第一块光幕两三米远时，眼中所见俨然已形成“光幕群”。
　　四边形、高大的光幕呈八卦阵一层一层排列开去，在魔理沙心中占据同等地位的思想就这样以开诚布公的形式展示于此，每块光幕上都描摹着不同的图样：获得珍贵的魔法书、研究出威力强大又华丽的魔法技能，大图书馆内、宝船上、神社里……黑白人影活跃在各个地方，而身在识海的魔法使看到这些，只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未来的抉择权真的在我手里吗？”
　　“这是你的世界，所以无论怎样的选择都能达成。”
　　“当一个人真正拥有了构建世界的力量，那么他会怎样选择？普通人首先会想‘这不是做梦吧’，确认无误后才去思考世界的构建步骤。只有那些异于常人的家伙，才会毫不犹豫做下决定。
　　而我是雾雨魔理沙，普通的魔法使。”
　　光幕上浮现出熟悉的场景——阳光明媚的博丽神社内，博丽巫女静静品着茶，魔法使斜倚着缘侧，一边吃点心一边悠闲地哼着曲子。魔理沙伸出的手停在光幕前方，然后她笑了笑，收回手向光幕外沿走去。
　　“现在的我的确拥有构建世界的力量，但你说过，这里是我的‘识海’，构建出的世界也仅存在于识海之内，‘就像做梦一样的’，这是你的原话。因此，无论我如何选择，对现实世界都不会产生影响，对吧？
　　或者说，当我迷失于其中时，现实的我可能会为此长睡不醒，甚至如慧音老师描述的人里居民一般陷入癫狂状态。
　　明知如此还一直催促我做出选择的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我倒想问个清楚了。”
　　黑猫愣神片刻，继而轻轻笑了，说起来一只猫发笑是件挺诡异的事，但毫无疑问的，黑猫说话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笑意。
　　“本以为你被接二连三的突发情况冲昏头脑了，现在看来还是蛮清醒的。至于我的角色，称为‘引导者’也好，‘考验者’也好，目的即是抉择你的死或生。怎么样，现在知道真相后，是不是愤怒得想把我杀了？”
　　“不……我还等着你这位‘引导者’带我回去呐——别告诉我你没有回去的方法。”
　　“想要在现实世界醒来，只要把构成事件的‘因’再次组成就行了。路可能会有点远，跟紧我。”

　　于是在这由灵体构成的单调又死寂的白色识海中，一人一猫、两个黑点缓缓前行，目的地应是识海尽头，抑或比那更远。黑猫不停摇着尾巴，黑白魔法使则时而摘下帽子嘟囔几句，支支吾吾半天后提高音量，开始说话了。
　　“自大，固执，自我中心……遭到攻击时被这样评价过，现在想来，那家伙——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
　　“我啊，没认真替灵梦考虑就妄下决定，放弃巫女身份什么的对她而言一定非常困难。那个时候，紫宣布取消她巫女资格的时候，她难过的表情我还清楚记得。
　　还有，没弄明白情况就随随便便对她生气了，之后也在想办法逃避和疏远，当初把她接到家的是我，把她丢在家里的也是我……明明是最不想看到她独自一人的。
　　真的，非常抱歉。”
　　“把我当成小教堂的神父来忏悔吗，可惜我没有什么宽恕人的话语。”黑猫偏过脸来瞥了一眼，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情。
　　“当面道歉有点麻烦，”魔理沙说着用指尖绕起颈边金发，稍稍压低声响，“可以的话，请把这种心意传达给灵梦，拜托你了。”
　　黑猫不语，从灵体留出的通路穿过，与识海边沿的距离越来越近。它埋着头，好久才开口：“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灵梦猫化原因这件事。”
　　“你出现在‘那个世界’是因为我需要某些契机来达成和灵梦相遇的目的，而出现在识海则是为了解答我的问题并给予引导，你清楚整件事的始末，在这方面，我不认为随便找一只猫都能做到。而且你说过，你是‘小小意外的因’，这个‘意外’应该就是指灵梦猫化一事。”
　　“我承认对你刮目相看了。”黑猫叹道。
　　“再问一句，是附身吗？”
　　“没错。”
　　魔理沙捶着脑袋，满脸都写着“原来如此”。附身这种可能爱丽丝曾提到过，但当时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忘了比起妖怪，喜欢且擅长附身的还有灵这种东西。
　　“所以，灵梦失去力量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不要强加罪名呐，在我附身前她就已经没有任何灵力了，不如说因为如此，我才得以顺利附身。我的力量没达到同巫女抗衡的地步。”
　　“诶，怎么回事？”
　　对此疑问黑猫只是摇头表示不知，它双目微凝，看着魔理沙道：“附身巫女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过去。再向你提个醒，刚附身时，我占据那个身体的八分之一，现在已发展到四分之一。并非我在变强，而是她在一天天虚弱……到了。”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识海尽头，终点没有光幕，代替它的是一道黑色形似隙间的口子，醒目非常。黑猫不肯再言，示意魔理沙先出去再说，魔法使咬紧嘴唇一马当先踏了过去。

　　“这就是一切的起因。”
　　属于初冬的风微凉，勾起魔法使的发梢，梧桐叶在月光里翻飞。密林小径被月色铺满，如同天上闪耀的银河，银河彼岸便是那人所在之处。
　　没记错的话，她来过这个地方，同样是在梦中抵达，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会发现一片空地，稍微驻足等待，巫女会戴着狐狸面具而来。
　　如今再走上这条路，每一步都踏着熟悉感，魔理沙在空地外围一株梧树旁坐下，等待巫女来临。
　　“在这里完成附身吗？”
　　“在舞蹈结束后……”
　　“那也好，灵梦跳舞的样子可不多见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传来枯叶被踩碎发出的细微声响，她细细聆听着，巫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红白身影立于空地中央，开始向神明祈典之舞。
　　灵梦会发现我吗？尽管身在梦里，魔理沙还是不由自主产生了这个想法。发现后又会怎样呢，一定会羞涩得满脸通红吧。
　　直接发动符卡也说不定。
　　她想起了过往，明明是日常，却又觉得离现在很远了。
　　春之樱，夏之荫，秋之叶，冬之雪。
　　鸟居、屋檐、塞钱箱，还有在缘侧喝茶的红白巫女。
　　她叫博丽灵梦。
　　博丽神社的巫女，大结界的守护者。
　　我最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