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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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这就是您对弟弟的爱么？
琥珀的眼眸里是疯狂的毁灭。
哥哥，哥哥，哥哥……
月藤猛地张开眼，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惊惶，只是瞬间便压下了。
往四周看去，是扶依中最普通的屋子模样。石砌的屋，石砌的桌椅，石砌的床。
没有窗，门里门外都没有看守的人，可月藤一眼便能看出那门上的结界。
要从那过去，恐怕得有脱一层皮的打算。
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月藤微微皱了皱眉，低头去看，衣服上渗出来斑斑点点，显然伤口并没有包扎过。
看来是自己晕过去被捉回来而不是被袭击才晕过去了。
“看来回去要被阿魂骂了。”喃喃地道，语气却越渐平静得不像处在未知的环境中。
若是阿魂跟来，才不会让自己动手呢。
小时候被寄养在农家时便已经暗暗跟在身边照顾自己的影仆。只可惜音迟那过人的感知能力总是对阿魂极为排斥，这次只能把人留在裂空。
自出生后第一次离得这么远，便把自己弄伤了，回去怕是要挨骂了啊。
虽然即使问话他也不一定会回答，小时候死磨硬泡见到了样子，也几乎被吓得哭出来，既不温柔也不听话，可是，会毫无保留地关心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倾……煌。”无意识地念出两字，月藤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眼中没有笑意。
有些事情，永远，永远都不会让那个人知道。
“真不愧是圣主大人，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能笑出来。”
声音从门外传来，张眼去看，也没看到人影。
月藤却似乎早已料到，只是一笑：“不笑出来，难道我还要哭么？到时候你们就该怀疑是不是捉错人了。”
“圣主大人所言极是。”那声音嘿嘿地笑了两声。“不知圣主大人现在身体如何，可有气力，去见个人么？”
“见谁？”
“难道圣主大人就不想见一下您的弟弟？”
月藤轻轻一笑：“若是让我见，自然能见着。只要别再是蝙蝠就好。”
“圣主大人说笑了。”声音不愠不火，“那么，请。”
月藤只被带到另一个石室外，带路的人在门上敲了敲，门倒没开，只是上头亮出了一个窗口，探过头去，能看清屋里的景象。
里面一个白发白袍的少年，盘膝坐在地上，身子伏得很低，拿着一根短杖，不知在地上图画着些什么。
“不让进去么？”月藤淡淡地问，藏在衣袖间的右手拇指却不着痕迹地划破了掌心。
“圣主大人若要进去，当然可以。”带路的人一笑，又在门上连续敲了好几下，门发出一声笨重的擦地上，开了一线。“音迟少主是贵客，属下等从来不敢怠慢，圣主大人不必担心。”
月藤只是轻扫了他一眼，推门走了进去。带路的人守在外面，却并没跟进。
那白发白袍的少年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茫然地停了下来，回过头，眯着眼张望。等月藤一直走到离他不到十步，他的脸上才亮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惊喜地跳了起来：“月哥哥，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月藤心下一怔，却不动声色，只是小心地接着激动地扑向自己的人，温柔一笑：“小迟，眼睛不好，就别乱来，要是磕伤了哪里，又要痛上好一阵了。”
音迟不好意思地一笑，松开手，脸凑得很近，张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望着月藤，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月哥哥，真的是你？”
月藤望着他脸上的期待和微弱的怯意，不禁一阵心酸，轻轻抚着他银丝般的长发：“是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地笑了起来，“两年没见，小迟都长大了。”
音迟终于放心地笑了。“月哥哥终于回来了。”明明是笑着，却有眼泪缓慢地流了下来。
“傻瓜。”月藤微微用力地揉他的头，“这次跟我一起到裂空去，好不好？”
音迟有点愕然地抬头，看不清，却还是竭力地张着眼看他。
“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上次倾煌来，你不是连饭都没吃么？你这笨蛋，不吃东西能活的吗？”
音迟小小地吐了吐舌：“我只不过是忘了而已嘛。”
“所以你跟我走，让我好好提醒你。”月藤看着他那孩子的表情，忍不住宠溺地戳了他一下，“你这脑袋，除了占星阵没有其他的了。”顿了顿，才终于问，“小迟，你跟我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音迟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他们说你吩咐了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难道不是么？”
月藤苦笑一声：“果然是这样啊。你这小笨蛋，难道就不会怀疑一下么？”
音迟愣了愣：“月哥哥是说，我被骗了？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你的错。”月藤只能说。“这里，应该是里家吧。”
音迟怔了怔，脸上黯然，过了一会，突然抬头：“那么月哥哥是来救我的？”
月藤看着他，轻叹一声，故作轻松地道：“很可惜，我也是被捉来的。”
音迟顿时慌了起来：“是因为我吗？倾煌哥哥呢？没跟你来吗？”
月藤紧紧捉住他，笑了起来：“别慌别慌，有我在，不怕。”
音迟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月藤看着他明明看不清却还是张着眼的模样，心下又是想笑又是心痛。
将他拉远一点点，软声问：“现在这样，能看得清楚么？”
音迟点头：“能。”
又拉远一点点：“这样呢？”
还是点头：“可以。”
再远一点点：“还清楚？”
“清楚。”音迟老实地回答。
月藤望着他连焦距都找不到的双眼，忍不住敲了他一把：“还说看得到？”
音迟无辜地抚着被敲痛的头：“再远也能看得到啊。”小小声的补充，“不是用眼睛而已。”
月藤叹了口气。下意识抚上他的眼：“那么用眼睛看呢？要靠到多近的距离才能看清楚？”
音迟皱起了眉，向他靠过去，一直到快要鼻子碰上月藤的鼻子了，才慢吞吞地开口：“就这样吧。”
已经跟看不见没差多远了。
月藤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来了。
音迟仿佛看出了他的心痛，笑着反过来安慰他：“别这样，我又不是看不见，反而看得比人家多。过去的，未来的。要是灵系的人没有这样的能力，不是跟废物没有差别了么？”
看得，比任何人所知道的，还要多。
月藤怜惜地抚着他的头，语气中透着隐约的决绝：“只要你不后悔。如果你后悔了，哥哥会帮你补回来。”
“当然不后悔。”音迟笑得灿烂，笑容中干净得容不下一丝杂质。
“好了，我们要想想怎么离开这里了。”月藤拍小孩一般地拍了拍他的头。
音迟似乎这才想起月藤刚才并没有回答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倾煌哥哥没有陪你来？”
“没有。”月藤一笑，漫不经心。
音迟不说话了，慢慢地抿起唇，好一会才轻轻开口：“你说谎。”
月藤轻叹一声，敛去了不在乎的笑容，柔声道：“没关系。”如同吟诵，低回而坚强。“他不来也不要紧。有我在。”
“月哥哥，你在乎他么？很在乎、是不是？”琥珀色的眼里有一丝迷茫。
如同有什么，突然压落在心头。月藤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有一丝惊惶。好一阵，他才轻轻一笑：“胡说，我最在乎的是小迟。”
谁会在乎那个人？
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这样的关系，而已。
“月哥哥最会骗人了。”音迟低低地回了一句，脸上却泛起了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阿魂也没有跟来？”
即使曾经后悔过硬要阿魂留在裂空，在看到音迟的笑容时，也便烟消云散了。月藤笑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我让他留在主城了。”
音迟微微诧异，蹭近了一点：“也不是不喜欢，小时候他对我也很好。”只除了，眼里只有哥哥……这一点，他却并没有说出来，只笑着掩饰了过去，“不过他在的时候，总会觉得周围很奇怪，像被什么包围住了一样。”声音渐渐变小，却带着一丝顽皮的稚气，“你应该让阿魂跟着，月哥哥总是别扭得不行，把倾煌哥哥气跑了，你该怎么办呢？”
月藤愕然地看着他，好一会，脸上才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谁别扭了？”
“你说是谁呢？”音迟笑着望他。
就在月藤正要回话时，四周蓦然响起一阵爆裂声，此起彼伏，竟听不出来处。
月藤脸色一变，将音迟拉到身旁，暗叫了一声不好，只顾着音迟，却忘了身在何处。
“圣主大人还好吧？”外面还是那个声音，恭恭敬敬。
月藤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示威，还是警告？”
“都不是，只是有人闯进来了，不速之客自然要赶出去，圣主大人说这对不对？”
音迟靠在月藤耳边，低低地道：“能闯进里家，肯定是倾煌哥哥。”
话音刚落，外面却传来一声惨叫，正是那带路的人，紧接着，门外走进来一人，花白短发，微微有点驼背，是个看起来已经有点年纪的老者，却不是倾煌。
月藤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收起，只挂着那冰冷而优雅的笑容，如同面具。
“不知圣主归来，放纵里家那不懂事的几个小畜生们冒犯了圣主和音迟少主，是老奴的罪。”
月藤淡淡地望向他，似乎要把他看出个究竟，直到音迟忍不住努力瞪眼看他，他才缓缓道：“罢了，回去吧。”
老者只低头应了，转身在前，脸上却终于换上了满意的表情。
月藤牵着音迟，跟了上去。
从来秘流家表里相互扶持相互制衡，若是闹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他已经说，只不过是“不懂事的小畜生”，若要追究，也只显得无理取闹，台阶已经给出来了，若不顺着下来，呆在上面，也不是什么好事。
穿出里家结界瞬间，回头去看，已经看不见刚才走过的路了。一路上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音迟拉了拉月藤，月藤才意识到自己回头了。
自嘲地一笑，端着架子随那老者走向前方的村庄。
还是，生气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