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西比拉的手指·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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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1
回程的车宜野座说什么都不让荻原伸弥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新环境，荻原伸弥几乎一整晚没有睡着。
如同在宜野座家里一样，她晚上十一点，就和宜野座道了晚安。把身体埋进松软的被子里，闭上眼睛。
但是头脑发胀，眼前的黑色幕景出现了深紫色的方块。图案开始旋转，按着不规则的轨道晃动。然后灰色的雾弥漫开来，色块连结粘连，出现了狰狞的面孔。
荻原伸弥赶快睁开眼睛，盯住天花板。
愣愣地掐住自己的喉咙，锁住呼吸直到指尖感受得到动脉一下又一下的扩张、然后收缩，如此反复变成一个僵硬的周期。
荻原伸弥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摸到移门，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赤/裸的脚底踩在木地板上，心脏狂跳起来。
荻原伸弥在宜野座的房间门前顿住了脚步。她伸出手覆在移门上，把耳朵贴近。
——房间里面没有动静。
可能是睡了吧。
荻原伸弥在胸口抱起手臂往回走，身后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荻原？”
回过头，宜野座举着水杯一脸意外。
房间里没有热水，要喝得去老妇那里打。
宜野座把荻原伸弥迎进房间，杯子放回了桌子：“怎么了？”
荻原伸弥把头埋进怀里宜野座还没有来得及动用的枕头里，轻轻摇头。
“睡不着？”
荻原伸弥只露出眼睛，带着委屈：“宜野座先生我发现房间里只要一有物品在，就会有奇怪的东西进到脑子里。”
宜野座抚了抚她的背，“荻原你现在真像是在撒娇。”手下的身体一僵，宜野座好笑地拍拍她。“没什么。是一个人怕黑的话，搬过来睡不就好了。”
看荻原伸弥正处于容易欺负的状态，宜野座就忍不住开她玩笑。
但是荻原伸弥竟然没有听出宜野座话里的戏谑，认真地答应下来，跑回自己的房间抱来被子。
“怎么了宜野座先生？”
宜野座把自己的被褥往边上移了些，想在边上给荻原伸弥再铺个床。转念想了想，决定不用那么麻烦，干脆直接让荻原伸弥睡自己的床铺。
宜野座帮荻原伸弥盖上被子，盘腿坐在边上：“你是真的怕黑？”
荻原伸弥闭着的双眼立即睁了开来：“嗯。”
“别睁眼睛，安心睡吧。我就在你旁边，没事的。”
然后他用手掌包裹住荻原伸弥的，沁出一层薄汗的手掌和偏冷的手背贴合在一起。
但是握住的手传递来的阵阵颤抖，直到宜野座自己迷迷糊糊侧卧在荻原伸弥肩膀边上睡着的时候，他好像还感觉得到。
“宜野座先生起床时间到了。”
这是今天宜野座的起床“闹铃”。
荻原伸弥已经起床，样子和昨天晚上没有什么分别。她已经洗漱完毕，还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底。但是宜野座感觉得到她的倦意。
荻原伸弥脸庞上的黯淡被很好的用她的小心机掩饰掉了，但是即使这样宜野座还是发现了她的脸色并不好：
“荻原，昨天晚上……”
荻原伸弥把宜野座鼻梁的眼镜扶正，打了个哈欠，用手撑住额头：“没睡着。”
宜野座有些愠怒地看着她，但是想到这不是荻原伸弥自己不愿意睡觉，他又不忍心责备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你在车上睡会儿好么？”
“谢谢。”
Phase 2
荻原伸弥不肯去后座。她用她一贯的蜷缩着的姿势，缩在副驾驶，略微向上卷曲的睫毛柔软搭在下眼睑上。
现在她总算能休息到一会儿了。
宜野座用余光瞟了一眼荻原伸弥，轻摇着头。
“那个……荻原。你恨警察吗？”
“不恨。”
荻原伸弥平静的表情又闯进了宜野座的脑海。
荻原伸弥笃定地和自己对视，眸子里一片坦然。她不躲，不犹豫，她朝自己勾起轻松的笑脸，解释说：“警察不过是受西比拉迫害的受害群体之一。我有什么权利和立场去憎恨呢。”
宜野座皱紧眉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真心在庆幸荻原伸弥没有与警察为敌的意思。但是所谓“憎恨”这种情绪，从来不是凭理智就能压抑的东西。
理论上就如她所说，但对抢走自己幸福的人，她还可能说服自己保持理智客观？
“宜野座先生，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的。”她叉起一块苹果咬进嘴里，“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莫名其妙不讨人喜欢。但是我也知道我绝对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对事物的认识里。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只有西比拉是好物这一点。”
荻原伸弥盯住移开视线的宜野座看了一会儿，呢喃般地对他说：“请不要因为我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就把我归入敌对的那一方可以吗？”
宜野座回过头，走到荻原伸弥身边，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别想这么多。真没想到原来荻原你也会担心这么多事情。放心，我只是不想到以后因为这些事情闹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已。况且我们是尚处朋友阶段的相亲对象不是么？不能不计后果。”
荻原伸弥点头。
她抢走宜野座的眼镜攥在手里：“所以我可以理解说，宜野座先生你还没有排除以后会和我在一起的可能？”
宜野座烫着脸不回答，荻原伸弥抿着嘴，不安平复了许多。
“别紧张。我知道宜野座先生目前仅是把我当朋友，我没想干什么。”
荻原伸弥从来不是什么成熟的女人。
她看得透很多本质，读得懂很多人的心。因为她被伤的太多了。病久了，自己也便成了良医。
但是她唯独没有办法把自己变得适合这个世界。
就像对西比拉，一旦恨起来，即使要与全人类格格不入，她也没有办法妥协一步。
她被逼着学会的人情世故，只够她维持生计。然而她希望的所追求的自得与安乐，被她的背刺挡在外面，永远进不去她的生活。
荻原伸弥，这个家伙最惯用的伎俩，就是在被伤害之前抢先去伤害。也不管她伤害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但是荻原伸弥很庆幸自己是这样的人。因为至少她还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并非全无价值。
人们所说的“叛逆”也好，“逆反”也好，在荻原伸弥看来都不是贬义词。被打上这样标签的人，本身就都不平庸。
荻原伸弥不想平庸一辈子。
Phase 3
宜野座没想到这个假期这么短。
从温泉回来也不过两天，宜野座就接到了召唤。
说要他立刻回警局，有片地区收到精神污染，个别群众在公共场所暴走，需要及时镇压。
宜野座看向窝在沙发上的荻原伸弥，她正专注地打着字，没有听到这边的声响。
宜野座应了声，走进房间把居家服换下。
“宜野座先生要去执行任务了？”见宜野座穿上了西装，荻原伸弥停下手指的动作。
宜野座抱歉地点头：“那你……”
荻原伸弥合上笔记本电脑，从沙发上下来：“我没事。既然宜野座先生去工作了，我也去上班了。”
消失了四天，其中包括一个双休日但是也算旷工了。
教师主任那副找到机会了的嘴脸又会出现，不过荻原伸弥倒不是特别在意。
尤其是这几天一直在宜野座家里，以前容易钻牛角尖的事情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想，和小朋友相处的时候收不到恶意，这也就足够了。
荻原伸弥跟宜野座挥手道别，保证好一定好好吃饭并且也一定会让十美分好好吃饭以后，宜野座才快步离开。
说到十美分，荻原伸弥真是忍不住笑它。
它真是极聪明的狗。
和宜野座外出的两天，它面前只有被配置好的狗粮和水。
临走前荻原伸弥担心它会记仇：“它一定知道是我把你拐出去的。要是以后再见它咬我怎么办？”
宜野座想起来荻原伸弥其实很害怕狗。
“不会的。和它在一起了这么久，从来没见它凶过人。”
“宜野座先生的前女友们一个都没被凶过？”荻原伸弥不相信地眯起眼睛。
宜野座别扭地扶着眼镜，轻声带过了一句：“以前没有女人来过我家好么？”
荻原伸弥吃惊状，再一次嘲笑宜野座太老实。
然后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切正常。唯一不同的是十美分绕着荻原伸弥的小腿打转的次数激增。
它整天朝荻原伸弥吐舌头，尾巴还摇得飞快。那样子比对宜野座还殷勤。
“它是怎么了？”荻原伸弥没有和小动物亲密相处的经历，看不明白十美分的举动是什么意义。只觉得总是有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感觉有点可怕。
宜野座尴尬地把十美分赶去洗澡。
宜野座有那么种直觉，十美分是把荻原伸弥当做女主人了……
晚餐的时候，被荻原伸弥逼问，宜野座把他的猜想招了出来。
荻原伸弥呆住几秒钟，然后笑得毫无形象。冲到阳台搂住正在小憩的十美分，亲昵地把它压在身下。
托十美分的福，荻原伸弥开始有那么一点喜欢小动物了。
原本荻原伸弥是根本无法直视任何一只动物的。
在她开始会把黑暗里的物品看成鬼怪的时候，她看见的猫狗也就带上了诡异。
总觉得，它们的每一个举动，任意一个神情，都会慢慢的和人类一样。
有时候被一只眯着眼睛的猫盯住的时候，那视线就如同冰冷不善的人类。荻原伸弥感觉背后发凉。
曾经问过宫本崇，有没有觉得这些动物都有被人附身了的感觉。是不是会有特别强烈的违和感。
宫本崇只是笑，嘴里说着“荻原老师你真爱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
荻原伸弥是认真的在怀疑，这些酷似人类的动物会不会就是轮回投胎的人。它们也许真的有人类的魂魄和思想，经历过做人的一世。
这么想过以后，荻原伸弥见到动物就更害怕了。
会有一种连它们也会伤害自己的错觉。
Phase 4
教师主任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嘲讽到荻原伸弥。或者说，荻原伸弥从踏进学校一直到走进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荻原伸弥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放弃了？也好。
翻出抽屉里的资料，随便整理了一会儿。抬眼却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是宫本崇。
“日安，荻原老师。”
对上荻原伸弥的黑眸，宫本崇弯起眼睛打招呼。
虽然并没有什么闲情和少年聊天，荻原伸弥还是回了一个“嗯”。
说完她立即感觉不对。对面的人怎么会是宫本崇？
“你为什么在这里？”荻原伸弥知道宫本崇完全参得透自己所指的是什么。
果然，宫本崇侧撑着头，愉悦地回答：“我已经过了实习期了呀。现在也已经是正式的幼儿教师了。”
“恭喜你。”荻原伸弥低下头继续给混乱的一大叠A4纸分类。
“荻原老师就不想问我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教师主任吗？”
荻原伸弥抬眼等他说。
宫本崇见荻原伸弥有兴趣听，宫本崇向前俯身，凑到荻原伸弥的耳边：“她被开除了，因为殴打学生。”
宫本崇的气息扑在荻原伸弥的耳廓上，荻原伸弥不悦地皱眉，听到“殴打学生”这四个字以后，她移开了脑袋，和宫本崇拉开一段距离。
“你说她殴打学生？”
这简直是个笑话。
那个女人再怎么恶俗也只不过是对员工。她口里的小孽种，哪一天不是她侍奉入微的上帝？老奸巨猾的她当然知道再怎么有脾气也不能冲着她的衣食父母发。
虽然她哪里来这么多不满从来没有人弄清楚过。
她怎么可能做这种让自己失掉工作的事情？
“对。色相突然浑浊。”
“真是古怪的事。”
“荻原老师，晚餐一起用吗？我请客。”
宫本崇和之前的每一天下班一样，跟在荻原伸弥身后。
荻原伸弥今天没有去车库拿车，他有点意外。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开口询问过后等待着荻原伸弥的答应。
“不了。今天我自己做。”荻原伸弥往她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宫本崇一愣，快步跟上荻原伸弥：“这么好？那不介意我去蹭饭吧？还没尝过荻原老师的手艺呢。”
荻原伸弥加快了脚步，没有友善的意思：“今天去朋友家，你别跟来。”
“荻原老师的朋友是宜野座伸元吗？”宫本崇突然发问。
“你认得宜野座？”
“荻原老师真是的，上次不还跟我说过相亲对象是他吗？怎么这就忘了？”
“这样啊。是我忘记了。”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宜野座伸元的名字。
宫本崇朝荻原伸弥的背影挥手：“那注意安全，荻原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荻原伸弥没有回头，转进了左边的街角，没有直接回宜野座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西比拉的手指·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