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过时光匆匆》杨小宅

1、一直都没忘

　　厚重的窗帘紧紧闭合着，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开着的电视机里发出微弱的亮光。幽暗的光线落在房间里，只能隐约看出摆设大致的轮廓。

　　女主播清晰甜美的声音自电视机里传出来：
　　“顾氏集团ＣＥＯ顾尚之先生日前声明，顾氏旗下的程远公司将剔除一些分支业务，主攻酒店方面。”

　　．．．．．．

　　“程远公司的前身是曾名震一时的程氏集团，自去年程氏总裁程放先生去世后，公司业绩一路下滑，后被顾氏收购，更名为程远．．．．．．”

　　心思飘远，后面的报道也没用心再听。摸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啪”地一声，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身体整个蜷曲在沙发的角落里，缓缓闭上眼。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你松手，疼。”我使劲儿甩掉握着我的那只手，他太用力了，很痛的。
　　他全然不顾，语气依旧霸道地很：“阿布，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没有跟他拉拉扯扯，是他突然抓着我的。”我扬起头，他太高了，我努力让他看到我眼里的真诚，没有撒谎。尽管明明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不管不顾的。
　　他依旧用力的抓着我。我想，手腕应该已经发青了。我的皮肤一向不经捏的，总是容易留下痕迹。
　　“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与你拉拉扯扯？”他眼睛瞪得很大，要是他的员工看到，肯定不会相信，素来淡定稳重的老板竟然会像孩子一样闹别扭。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摇头，努力地解释。
　　我不想他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很可怕，总是不管不顾。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人不过是我陪小念相亲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哪里会知道他会拉着我跟我要电话号码。
　　“你答应过我什么？忘记了吗？”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已经习惯了他的猜忌。但是还是很委屈很难过，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却要无缘无故承受他的怒气。
　　我不说话，因为我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都已经认定了。低着头努力挣脱着他的手，快要被他捏碎了，很疼。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他用力扯了我一把，强迫我抬起头来看他。
　　“我手，疼。”眼泪快要掉出来了，我委屈地看着他。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用力，有所收敛地收了力道。
　　我趁机甩开他，在他真正发病之前，跑了出去。
　　.....
　　“阿布，不要跑．．．．．．”后面是他紧张的声音，我知道他在追我，在害怕我突然不见。这样还好，总比他抓着我大吼大叫要好得多。
　　突然“砰”地一声，随之而来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阿布——”
　　“阿放——”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以及不断重复的梦魇。
　　起身从沙发上下来，趿着拖鞋去卧室里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简单的长袖Ｔ恤跟磨白牛仔裤，抓起桌上的钥匙，背起包下了楼。

　　路程不是很远，于是挎着包打算步行着走过去。秋日的天空很晴朗，万里无云，偶尔的风吹过，扫落一地的黄叶。大约十分钟的步程，转了个弯，在一家装潢精致复古的咖啡店前停驻。
　　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挂着的牌子“阿布小馆”，四个圆形的木质板参差不齐地挂在门口的上方，每个里面都有一个大字。

　　曾经他笑着嘲讽我，“这哪里是咖啡馆的名字，明明是茶馆的嘛！”
　　“茶馆怎么了，我愿意。”我生气夺过他趁我不注意抽走的稿纸。
　　他坐在我身后，揽住我，呼吸若有若无地在我耳边徘徊，“阿布，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知道他在意什么，手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图纸，覆在他的手背上。随即掩去眼底的失落：“没有，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画一画而已。”

　　……

　　后来，从夏义手里接过了一张纸。他用一种沉寂的语气说：“原本这是他想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去看看吧。”

　　我低头看，上面是一个地址。从公司出来，我拦了一辆计程车，把纸上的地址告诉了他。之后，在市区的繁华地段，找到了这家小店，跟想象中完全一样的装潢，还有头顶上方的四个大字“阿布小馆”。

　　那一刻，眼泪喷涌而出，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顾不得别人留意的目光，我蹲在地上，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像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站在我面前，说：阿布，来，我带你回家。

　　......

　　我推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苏姐，你来了。”吧台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白皙的面孔，挂着恬静的微笑，脑后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浑身彰显着青春活泼的气质。

　　女孩名叫小雅，是店里的员工。当时，我在店门口挂了个招人的牌子，这小雅就背着个双肩包跑来应聘。她本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想着勤工俭学，听了她的要求，心就软了，笑了笑，留下了她。

　　“今天生意怎么样？”

　　“不错，今天周末。”

　　我站在吧台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客人三三两两地坐着，有年轻的情侣你侬我侬，也有独自一人抱着笔记本忙工作的……

　　“小关呢？”

　　小关是店里的面点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人长得精神性格又活跃，跟小雅两人凑到一起，店里也不冷清。

　　“在后面忙着呢。”

　　“帮我冲杯咖啡。”

　　我朝着角落的位置走去，那里安静鲜少有人打扰，已经习惯每次都坐那个位置。而小雅他们也了解，所以每次都会给我把位置预留下来。

　　从包里抽出几本书，最近看的。我每天下午的时间一般都是在店里看着书消磨时光，或者偶尔兴致来了，随手涂鸦几笔。当然也有例外，就是秦小念的突然出现。

　　就比如说现在——

　　“阿布，你收留我一晚吧。”秦小念一双大眼眨巴眨巴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作为老朋友，我当然知道这是她的小计谋。

　　“伯母又逼你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她瞬间变得凄凉的神色，有些滑稽，我有些想笑的冲动。

　　如今已经跨过二十五，直逼三十大关的她，成了自家娘亲头疼的首要大事，有事没事都要拉着三大姑八大姨问哪家有合适的人给自家闺女配对。这相亲宴不知吃了多少次，秦小姐一直是兴趣缺缺，没心没肺地混着。

　　“要是有人敢收，她肯定会在我脑门上贴张纸条，写上‘即已售出，概不退货’。”她烦躁地扒拉了两下头发。

　　嘻嘻两声笑，小雅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咖啡放在我面前，对着秦小念说：“小念姐，反正都已经习惯成自然，还差这一次不成。”

　　“小丫头，你也打趣我，去去去，给姐姐弄杯橙汁去。”

　　秦小念一边摆着手一边同她打趣。

　　“先生，您需要些什么？”

　　斜对面的桌子旁刚坐下一个人，小念反应极快立马跑到跟前去招呼。

　　我抬眸瞅了一眼，只能看到她细长的身体旁露出的一只手，白皙修长，浅色的衣袖上是做工精致的袖扣。

　　“一杯黑咖啡，谢谢。”柔和低沉的声音。

　　我对喝黑咖啡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偏好，下意识地想看一看那人的样子。秦小念已经离开，即使没了她的遮挡，我也只能看到那人一半的侧脸。他背对着我而坐，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回目光，见秦小念耷拉着脑袋，看来是对她母亲的已经很反感了。她趴在桌子上，用清澈纯然的眼眸盯着我，突然开口：“阿布，你每天都这样，不觉得无聊吗？”

　　“没有啊。”我笑了笑，抬眼扫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我本不是多话的人。小念也清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她也懒懒地不再开口，抱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上网。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

　　天色暗了下来，店里的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小关从后面窜了出来，跟小雅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喂，阿布。”秦小念神经兮兮地凑过来。

　　“怎么？”我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看她，一时有些不适应，视线模糊。
　　她指指身后不远处，“这俩孩子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说什么呢你！”我瞪了她一眼，眼光越过她，看向聊得开心的两人。她这一说，还真有点那么意思，之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秦小念突然冲着后面喊：“小雅、小关，今天周六，姐姐请你们吃大餐。”

　　小关听了凑过来，笑嘻嘻地拍马屁：“小念姐，你每次一来我们的待遇立马升级了。”

　　“看见没，这是拐着玩儿抱怨老板娘不人道呢！”秦小念斜着眼睛瞟我。

　　我笑了笑没出声，由着他们闹。

　　“有你这句话，姐姐怎么着也不能辜负小关同志的期望，是不是！”

　　“我不是同志！”小关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眼里满含幽怨。

　　噗——秦小念刚吸进嘴里的橙汁华丽丽地喷了一地。

　　小雅过来，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小关，笑着说：“姐，这孩子有点儿脑抽，甭介意。”

　　“好了，赶紧收拾东西打烊了。晚了可没得吃了。”

　　我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调戏，不然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才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