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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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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自从昨日一战之后,回到教中,方武陵又细细给越风好好诊断了一次,结果令人心悸。越风的心脏被当胸穿过,好在林是亦的剑很薄,昨日越风一受伤便被他往心口上浇了一层金线,护住了心脉,尽管如此,越风也只有三日好活。方武陵可以做换心手术,但如果不能在三日之内找到一颗匹配的心,便是大罗金仙在,只怕越风也回天无力。
然而三天内找到一颗与越风匹配的心又谈何容易?越风的心异于常人,长在右面,这是所有教众都知道的事,方武陵怎么也没想到,教主真的会痛下杀手。
方武陵其实知道,教中许多人都在欺负越风,可那是因为前缘,只要没有太过分,方武陵不会管,教主不许有人帮助越风,不然他只会更惨。但是如今越风生命垂危,三日后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不知道,方武陵不能再容忍有人伤害越风了。他集中了教众,包括七大坛主,两大护法,以老教主留下的令牌要求大家不要再将伤害越风当成是一种好事,他告诉所有人,越风也许只剩三天时间,是教主亲手用剑穿透越风的心脏。
好像人总有这么一种天性,对待一个将死之人会格外宽容,七大坛主同意了,两大护法也没有提出异议。其实昨天决战,除了三个坛主没有去,两大护法和四位坛主都去了,他们都看到了越风的血泪,那种除了神鬼,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痛到极致才会流出的眼泪。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让越风才二十三岁,就经历了所谓的痛到极致。当年老教主痛失所爱,也没有这样的眼泪,所以他们开始怜悯,开始回想自己曾对越风的伤害,才开始想到,前人的恩怨本不该算到孩子的身上
他们格外殷勤,找越风聊天啊,抓正派弟子来给方武陵看那心脏是否能用。看,在最后三天,这些曾伤害过越风的人总在找表现自己善良的机会,方武陵觉得讽刺,为越风觉得不值,没有表示接受也没反对,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越风张着迷茫的双眼,失去神采的眼睛却总是看着来往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显出高兴来。
越风很受用这些教众的来访,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可以叫的上,每一个人他都知道是什么来历。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越风还小,十六七岁的年纪,总不肯相信所有人都不会理会自己这件事,偏执的去查每一个人的喜好,每一个人的生活,然后接近,然后被伤害。这样的状况直到惠娘来了才有所收敛。
如今这些人的到访,使越风局促而又高兴,局促是因为害怕屋子太简陋怠慢了客人,自己的院子比下人的还不及;高兴是因为这些人待自己的友好,这院子离教坛最远,他们还肯来看自己。从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被人群接纳过的越风有点害羞,又有点开心。
三娘就是七大坛主之一,虽然是三十来岁的样貌,实际上却已经五十多岁了。她对越风做过的最过分的事不过是讥讽几句,如今却和越风聊得很开心。她女儿的年纪和越风一般大,早嫁了人,孩子也有了两个,只是不能常来看她。如今三娘见越风,就好像见自己的儿子一样。
越风乖巧,话并不很多,温和也博学,对她的样子就像对长辈一样,这让三娘很喜欢。他还下厨给三娘做了一桌菜,味道好极了,三娘吃了好多,都停不下嘴来。三娘说:“我家那丫头如果有你一半好,我也就享福了!你不知道,她做的饭有多难吃,还总要逼我全吃光。”
越风招呼惠娘来陪三娘,然后说身体不适进了里屋,那个只有一个柜子一张床的屋里。三娘听到里头有低低的哽咽的声音,三娘很惊讶,就听惠娘说道:“我家公子在羡慕三坛主的女儿呢!”
三娘全身一震,突然想起什么来。过了一会,里头的哽咽声小了下来,越风走出来,向三娘到了个歉,然后文质彬彬的坐好。三娘看到越风的鬓角有红红的泪,她突然有些难受,有些想要落荒而逃。
三娘问越风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越风说没有,可是过了半响他又递过来一双虎头鞋,小婴儿的那种。他说:“我从小没有收过长辈送的虎头鞋,您能不能试当我的长辈,把这鞋子送给我?”
瞧!多么可笑的事,要是由别人干来,三娘都会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整她了,可是越风就这么把鞋子递给她,期待的看着
三娘就觉得这孩子可怜,就觉得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猪狗不如。她很快接过鞋子,唯恐慢了会使越风难过,然后很郑重很郑重的把鞋子交给越风,“送给小越风的。”她看到越风毫无血色的两颊红起来,然后把鞋子接进手里,很陶醉也很开心。三娘真的落荒而逃了,她草草的说晚一点有事,就逃了出来。
这个院子给三娘一种压抑的感觉,从里面跑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有种绝望,盘桓在那个院子里,呆久了,简直叫人喘不过气。
三娘离开后不过一会儿,董璃跑了进来,说是刚刚移出去不过几天的梧桐昨夜齐根断了,下人们正在整理。越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才刚红了一会的脸又惨白了。他很快离开了院子,到梧桐的身边去,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那棵与自己相依为命七年的老树,没剩一片叶子,满地的断枝,越风激动起来,抓着一旁的花匠问梧桐的死因。
老花匠说:“这树本来只靠着一点养分活着,你们把它移出来,这地方野草这么多,养分全被其他花草夺走了,这树哪里活的了?这不,今日一早,下人倚着靠了一会,这树便成了这样子。”
越风本来惨白的脸如今变得更加青白,眼角已经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害了这棵梧桐。惠娘很担忧的看着越风,想要安慰他,可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到越风喃喃说:“罢了,罢了,死了也干净了!”说着又往回走。
其他人问该如何处置这死树,惠娘差董璃跟上去,自己对下人要求将梧桐先暂时放到闲置的屋子里去。然后去了方武陵的住处。
“毒医大人,究竟找到匹配的心了没有?”惠娘眉宇间全是担忧着急。
方武陵也眉头紧锁,安慰惠娘道:“惠娘,你不要急,左右还有两天,你只好好照顾你家公子,便是找不到心脏,我也决不让他死。”
其实这谈何容易,惠娘心里也清楚,却还是希望从方武陵嘴里得到保证。昨日惠娘就已经来过,方武陵劝了许久她的心不合适,她才伤心离开。有惠娘这样爱护越风,方武陵才有些放心。不过找心的事真的刻不容缓了。方武陵的眼光深邃起来
惠娘回院子的时候,越风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没有梧桐,阳光直接撒在越风的脸上,显得很少照阳光的肌肤好像透明的一样,不像个人,像一座玉雕,清冷,冷得让人心疼。
“惠娘,你见过有人成亲吗?”越风微微笑着,回头看惠娘,眼里是满满的向往,“我曾在教主给我的一次任务中见过。他们穿着红红的衣服,笑的很开心,很多人祝福他们,新郎和新娘拜堂的时候,头撞到了一起,虽然喊着痛,却笑得开心极了。”
惠娘见他开心了一些,也笑着和他说起话来:“公子原来想成亲了啊?惠娘好久以前就为公子缝制了婚服,不如我去拿来给你看看?”
越风显得很有兴趣,点了点头。
惠娘很开心的去把衣服拿了出来,大红的喜服,很多的装饰,很美,很漂亮,可见制者之用心。越风想,如果自己穿上,一定很好看。“真好看,惠娘真好。”
“公子不如穿上试试?”
“可是教主不许我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发现反射地说出这句话,越风怔了一下,甩了甩头,“好啊,你帮我穿吧!我也想做一回新人,我还从没穿过红色的衣服呢!”
惠娘眸里划过一丝怜爱,果然为越风穿起喜服来。原本量的好好的腰身,如今又大了一些,这腰,惠娘在越风的腰上按了两下,心里更痛起来。“公子的腰又小了,再这样下去,可比我的还细了,要知道我可是我们那边数一数二的细腰了,我不管,你可不能抢了我名头。”
越风笑了开来,“我一个大男人,抢你的名头做什么?”
“那谁知道?你的腰越来越细,惠娘天天给你吃那么多东西都不见胖,你说你把我给你补得肉都藏哪里了?”惠娘的手去拍了拍越风的手臂.”
越风躲了躲,说:“你做的东西我自然吃进肚子里了!不过不长肉也不是我愿意的,可能是体质吧!师兄说我先天不足,能张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好了。”
“我才不信,以后我多做些好吃的,要你变得胖胖的。叫所有人都知道,我比毒医还厉害呢!”惠娘故作开心,笑得既俏皮又温柔。
越风笑着说:“好啊,以后”
惠娘转过身去,掩住自己的眼睛,“以后。”
门前有一个人影迅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