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肿舵主

2、 烧腊

　　今年七月十五中元节，约了香港朋友老七喝酒。

　　“我带你去吃上海最正宗的烧腊。”刚下飞机的老七看不出一丝疲惫，只是比去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瘦了不少。

　　认识老七是因为去年公司有个案子，和香港的制作公司合作，老七就是那边公司的代表，虽然他的年龄比我大了近两轮，但是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案子结束以后老七只要有机会来上海总是约我出来喝酒聊天。

　　“这家的烧腊真是不输香港的名店。”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对从小司空见惯的东西还能有这么大的热情。

　　“这么有名的店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以前每次见面不是吃本帮菜就是吃川菜，老七总是说在香港粤菜吃多了，难得来一次上海总要换换口味。

　　“人家总要留一手的啦。”老七神秘地笑笑。

　　这家叫做“九龙城”的粤菜馆看上去其貌不扬，门玻璃还裂了一条缝，如果不是老七强烈推荐，我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找到这儿来。进店一看里面竟然人满为患，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门口一排排烧腊泛着诱人的光泽，我不由咽了口口水。

　　我们找了张靠窗的小桌子坐下来，点了个烧腊拼盘，若干小菜，又叫了两瓶啤酒，聊了聊两个月前分别后各自的近况。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老七欠了欠身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什么日子？”我不解。

　　“七月十五，盂兰盆！”见我不知道，他不由得瑟起来，没办法，这个年龄的人多少有点好为人师。

　　原来今天是鬼节，很久没有看农历了，小时候每到七月半前后，家里的老人就不准我在外面玩，我才不信这个。

　　“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也算应个景。”

　　“好啊。”我虽然不信邪，但是从小喜欢猎奇，鬼没见着，故事却听了不少。

　　“那我就讲个烧腊的故事吧，”老七拿筷头指了指面前的烧腊拼盘说道。

　　“我们这一行见的人多，经常能听到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从一个演艺圈的朋友那儿听来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出名，一边四处赶通告，一边还兼职去酒吧驻唱。朋友圈子都传这个人有阴阳眼，能看见‘好兄弟’。

　　后来我们混熟了，有一次我就问他是不是真有阴阳眼，他笑了笑没否认，就朝我后面努了努嘴，说你后面就站了一个。我被他吓得...但是后来想想只当他开玩笑了。

　　不过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出去吃饭从来不吃烧腊，香港人哪有不吃这个的，有一次朋友一起吃饭，我们都笑他，逼他讲清楚原因。他一开始不肯讲，后来被逼急了，只好说是你们逼我讲，我讲出来了你们倒胃口可别怪我。你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有一年盂兰盆他和朋友去吃烧腊，刚到店门口他就看到挂烧腊的地方挤了好多‘人’，这么多年他也见怪不怪，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就在这时，只见有个‘人’伸出舌头就那么在烧腊上来回舔起来，接着所有‘人’都伸出了舌头...”

　　“听着怪恶心的，你听了怎么还吃得下？”我觉得肚子里有点不舒服。

　　“这有什么，”老七无所谓地夹了一块叉烧送到嘴里，“我才不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多了去了，谁知道真的假的。”

　　老七虽然是南方人，但是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

　　喝着酒聊着天，一盘烧腊很快见了底。

　　“靓妹!再来一盘烧腊!”老七朝旁边一个冷着脸的服务员喊道。

　　这女孩子从我们进门开始就冷冷的，好像她周围的空气都比周围低几度。服务员没理老七，却转身朝烧腊间走去。

　　难道是老七油嘴滑舌的样子像在调戏她？

　　“现在的服务人员...”老七无趣地摇摇头，只好叫来另外一个服务员，加点了个拼盘。

　　“快看那个服务员!”老七突然压低声音，表情无比惊恐。

　　我一转头，就看到刚刚那个女孩子朝着一条叉烧踮起脚，伸出舌头，来回舔着，一脸满足。

　　“我们快走吧！”老七拉起我就想走。

　　“还没埋单呢，而且我们刚刚点的烧腊还没上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烧腊！这个样子你吃得下吗？”

　　我不满地看了老七一眼，有什么吃不下的。我朝烧腊间走去，那女孩子转过头朝我笑了笑，我走到她旁边，面前的铁钩上挂着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鹅，香气诱人，我忍不住踮起脚，伸出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