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春天》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18、细探凡尘事

　　【第十八章】细探凡尘事

　　我起身沿街走着，未料刚才追踪的那个小童往南边窜去，我遂又跟了上去，正要追上的时候，忽见地上飘着一片黑羽，上面附着星点法力，我意识到中了那小童的调虎离山计，方才见到的那个他不过是这片黑羽变的。

　　前方高楼一座，金漆招牌在夜色下依然抢眼，云雨楼。我左右环顾着这如水去的客人，且那贵胄巨商摸样的男子不在少数，倒是激起了我进去一睹花容的好奇心。这又是怎样的美人才能博来那花墙上的诸多题词，堪称仙人云云。

　　我寻到僻静之处变了副男儿形容，进得那云雨楼内，莺飞花丛至深之中有一绝然之态的女子抚琴正唱，我听了两三段觉得却是有副好嗓子，燃起了我些许的嫉妒心来，凡尘之中却惊为天人，便是连我这个正牌的神仙在她面前恐显逊色。

　　我绕道近前落座，那女子微微侧目瞧了我一眼，遂又继续低头弄琴，似乎方才那一瞥目中无人，毫无顾盼，终究是我自恋，以为她注意到我。

　　这时除却她尽夺了我的目光，还有一声音从芸芸众生的吵闹中吸引了我，我循声找去，竟然让我看见了□□。月色深重之时，这□□竟寻到此处来，大抵也是在这里宿夜的。看见了他便又激起了我一探他和王璟二人双双不得美人归的故事，到底这些年发生了些什么，那些年的情爱难道终是水月镜花般过去就过去了。

　　□□身形臃肿了些，男子中年的福态在他身上毕现无疑，我这人甚少提笔一画的便也激起了无限兴趣来记下他这一世的中年形容，想来若是没有被贬下凡，他又如何会沦落到这副形容。然而我特地在楼上开房作画的举动惊呆了一旁伺候我的小厮。自从殷离闭关后，我已有三十年未曾沾染画纸，想想，倘若不是殷离，也换不来其他的师傅那般耐心地教于我这门细致的技艺。

　　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谈话声，声音虽小，但约莫也没打算太避着我说。

　　“荒唐，你们怎么招待客人的？”
　　“柳姨，那客官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公子哥，怕是有大来头，我们也不敢说其他的，只敢照他的吩咐办。”
　　“那你可以介绍几个姑娘进去嘛，这点事情不用老娘教你吧？”
　　“柳姨，我说过了，那客官说不让姑娘进去。”
　　“来我云雨楼却不叫姑娘的客人，我柳姨还是第一次见。”
　　“柳姨，我瞧那公子……不是个喜欢姑娘的主。”
　　“这话怎么说？”
　　“我方才看见他……开着窗子盯着那王主簿作画，摹得眉眼含情……我想那公子是个断袖。”
　　“这……”
　　“柳姨，真真儿的。”

　　闻言我敲了敲桌子，喊道：“给我叫两个姑娘进来，另外给我向王主簿传个话，说我请他来这边坐坐，其他的话不要乱说。”

　　外面立时应声道：“知道了，客官，且等着，小的这便去安排。”

　　我收起了那副画像，少顷，□□真的进来了，但是却支走了我方才点的姑娘。
　　我一直背对着他，听着他对老鸨她们说的话：“你们下去，有事再吩咐你们，不必杵在这里。”

　　门关上了，□□说：“倘若我不来呢？”

　　我冷静地说：“倘若你不来，我自是继续想个法子请你过来。”

　　□□笑了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来。”

　　我说：“如你方才所想的，我原本就没把握你会来。”

　　□□说：“如此，你要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背手拿着那副画卷敲打着后背，沉默了会，淡淡地说：“想听故事。”

　　□□憨憨一笑：“听故事？”

　　我点点头：“是的，却是听故事。”

　　□□说：“你作何以为我这堂堂主簿会给你讲故事呢？”

　　我摇摇头：“倘若你不讲，我也自是有办法知道的。”

　　□□又愣了一愣：“小辈好大的口气。”

　　我乐呵这般调戏他，不过我在想趁一个神仙下凡来欺负他总有些不厚道之处，然若是我不这般探听那故事，我也只得进他的记忆里探看一番才行，这样少不得知晓些不必要知道的俗事来。

　　我摇摇头：“这般，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给我讲故事，我便答应你会万寿无疆。”
　　□□哈哈一笑：“无稽之谈。”

　　我说：“你笑什么？”

　　□□说：“笑你许我万寿无疆。”
　　你原本就是神，我许你万寿无疆错了吗？何况这个东西原就不用我许你，自己便是这般长寿，看来那孟婆汤当真是效力至深，不，亦有可能是他们神力被封存了遭致这般无知也未定。

　　我牵扯了扯衣衫，凭映像幻化了六七分穆澈的容貌来，转过身来坐下。□□盯着桌上的茶杯，浅浅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那一瞬的交错，他便蓦然呆住，尽失了早前当朝大官的仪态：“你……与阿澈是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这是我的易容术，也让你被骗了？”

　　□□愣了一愣，换了副深沉之状来：“……你是个有心人，如此便算我们有缘，你说，你想听什么故事。”

　　“自是你与这副容貌本尊的故事。”

　　“我与阿澈的故事，倒不如说阿澈自己的故事……”

　　原来那年他和王璟都爱上了穆澈，穆澈也倾心二人。只是这后续之话谁人能了，不若是当年的东宫成了这朝堂君王，觉得他父皇委屈了穆澈，又因着两朝天子素来不合，新王登基江山易主，大刀阔斧一革旧政，这番要纳穆澈为后大抵有气一气太上皇的意思在里面。这下子，不论是王璟还是□□，亦或是穆澈，三人的结局便是命定了，他做他的尚书，他做他的主簿，而她自然是当今君王冷弃多年的皇后。

　　我听着□□说道着他和穆澈的过往，一面给他斟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酒，恸心疾首愁肠千结之态，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然泪涕横流。看着他那四条亮晶晶的泪涕挂在那张脸上，我竟按捺不住一股子突来的笑意，对着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笑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顿时满目无色，良久他竟起身踉跄地向我这处走了几步，醉醺醺地说道：“澈儿……”

　　我探寻着他此刻的灵识，因着他饮得大醉了，灵识薄弱很容易探知心绪，便被我知道了他想和顶着七分穆澈容貌的我行周公之礼。我并无太惊讶，即使我现下是男儿身，然而他对穆澈爱之深已经可以超越性别安置在我现下这副躯体之上，为了穆澈他和王璟都熬了二十来年，这其中多少个寂寞凉月独自翘望。

　　我试着唤他：“王大人，你喝醉了。”

　　然他的思绪并不是那般清白，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近身来：“澈儿，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