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壬>夕拾》柳烟微

4、ch.4霭

　　第一次走进修道院时，壬晴着实感到有些惊讶。

　　怎么说...男孩想象中的修道院虽不一定要光鲜亮丽，但总该有点与神圣沾边的气息吧。

　　但当少年拖着行李走进修道院门口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花坛里枯死了的老树，以及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

　　约莫是好几年没有得到妥善的修葺了，围墙的顶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墙角散落着支离破碎的大砖块，主建筑大部分外墙的粉漆剥落，惟露出内里灰黑的水泥。

　　除了中间败落的花坛以外，主建筑前方的空地上荒草丛生。

　　壬晴分离地拖拽着体积庞大的行李箱走了很久，才让行李箱的轮子在由破碎的石板路卷过之时不被小石粒卡住了。

　　这里必定鲜少有人光顾，在来的路上六条壬晴已经向村民打听过了，这个修道院因为少人光顾，就连里面的神父都在前些日子离开了，现在会到那里去的大概也只有爱玩闹的孩子，倒是不见有什么信徒去做礼拜。

　　而这修道院值得壬晴特意去查看的地方除了教堂还真的没有别的了，男孩果断拖着他此时的全副身家往前边搬。

　　无论是哪里的修道院长廊都显得笔直而又狭长，一扇扇玻璃窗以等距随着长廊分布蔓延。正对与自己相距仅几米的设置格局让透窗而入的阳光直刺墙面。

　　墙上挂着的油画也因为年代的问题连相框的边角都沾染了锈色，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迎着轻风闪避入户，落到了如此境地，能够证明这间院落往日身份的大概也只有此处能叫黑暗无从匿形的光亮吧。

　　教堂的大门已交虫蚁蛀出了好几个大窟窿，兴许是因为里边的木材也没掏食的差不多了，壬晴要推开它其实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

　　长年封闭的内室一朝重见天日，扑面涌出来的却是尘土的气息。门窗长久的紧闭削减了空气的对流，而黑色纱帘的半拉掩，则极大地阻挡了阳光的进一步渗入。

　　窗帘与窗帘之间余留的那几道不足十三厘米的缝隙似乎成为了阳光唯一能够游走徘徊的空白地带，被艰巨感强意浓缩的光线扭合在一起，绚丽得几乎失真而又高亮得近乎刺眼。

　　一排一排木质的长凳长椅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沐浴在阳光的薄尘之下，悠然地散发出时光剪影一般古朴的气息。

　　“哒哒......”六条壬晴这个时候才将行李箱丢在一边，慢慢地走上前来。

　　男孩子在讲台斜对面的那张第一排木桌前停了下来，他愣愣了看了这木色斑驳的桌子好一阵子，之后才伸出手去在此之上轻轻地抹了一把。

　　久未有人打理的桌子自然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灰，五彩斑斓的花窗在阳光的透射下如同被重新灌注了生命力似的，妍丽的色泽映在了立于它前方的白色玛利亚石像上，于是就连那纯洁的圣母石像都沾染了因为落体味不规则表面而扭结成一团的晦暗色块。

　　未曾朗然的天空总是叫心存希望的人无端生出几分愁绪。

　　等真的站到了这个地方，六条壬晴发现他愈发能理解他的想法了。

　　只有自身已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祈祷得到救赎，那么究竟是要忍受多少的绝望，才能叫一个无神论的孩子向神明诉说愿望。

　　这着实是被人逼出来的虔诚，只是因为久久没有回应才蒙上了一层凄郁的色彩。

　　他们说：“神爱世人。”

　　然而，若是等到神明坠落，大概便是魔渡众生的时候吧。

　　所谓乱世。

　　便是不停的将信仰打破，让人在泥泞办的罪孽中苦苦挣扎，最终堕入魔道的时分。

　　救赎...向来不分善恶的。

　　壬晴没在教堂里呆太长的时间，他的目的毕竟是要找到宵风，先后在教堂里等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见到人影，壬晴估摸着兴许不会有人来了，干脆将行李丢在里面，自己孤身到小镇的集市里买东西。

　　他本可以再到香道家去找找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的排斥感难以消除，男孩压根不愿意去见那家人。

　　香道这一个姓氏简直就是宵风一切苦难的代名词，壬晴不想要在苦难中寻找他的踪影。

　　他了解宵风，那个人若是受到了伤害，必定会找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宵风并不是天生就喜欢黑暗的人，只是...相比那个压抑阴森的家，大概连黑暗都能叫他体会到些安全感吧。

　　他是被迫习惯黑暗的，兴许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所以壬晴即便身上的钱足够支撑他住旅店，却还是打算在教堂里宿一晚，由此三餐是必须他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才有了男孩攒着钱出来大袋小袋地拎着到处逛的场景。

　　虽然被壬晴称之为闲逛，可这一趟花费的时间出奇的长，壬晴约莫是在中午一点的时候出来的，等男孩一个人无比苦难地提着东西走上上坡路时确实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分。

　　天色蓦然变得有些阴沉，原先大概也只有几多乌云张扬地吊在上头，如今仔细一看便可知这浑浊的灰黑因为彼此之间自认找到了阻止，是要成群结队地对下边的人发难了。

　　云层已经压得很低了，眼见倾盆的大雨就要哗啦哗啦地坠下来，目光所扫到的墨色倒是比之前来得浅淡一些，不仅如此，视界所向的某些边角处出现莫名其妙地高光。

　　见情势有点不妙，壬晴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脚步，不过鉴于他手上的东西太重，即便有心走快，速度其实也快不到那里去。

　　“嗒嗒...”大滴大滴的液体打在了壬晴的颈上，男孩微微愣了一下，而等他回过神来之时，狂风骤雨已然降临，男孩的脸被夹在风潮中的雨滴大得生痛，此刻也想不起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忍着不适死命拽着几个大袋子往修道院跑。

　　路边的小树基本上快要被风/压/断/了腰，从它们旁边经过的壬晴有那么几秒真的很害怕会被折断的树干给击中。

　　衬衫早就被雨水打湿了，泛着水光的衣服黏在皮肤上，风飕飕地刮过来，吹得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

　　“哇...好冷。”男孩低低地道了一句。

　　虽然男孩明摆着是在吐槽，语气却依旧冷冷淡淡的脸，连神情都非常漠然。

　　儿童该有的生气在他身上是一分不显，而眸光有时候亦深沉得叫人无法看透。

　　遇到这么一场无妄之灾，一般的孩子只怕要惊得鸡飞狗跳了，而壬晴只是冷静地用手臂护着自己买来的东西，咬着牙迎着刃一般尖利的风浪往上走。

　　等他推开教堂大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男孩整个人像是在水缸里边浸过了一般，即使现在已经身处有瓦遮头的地方，从衣服间流出来的水还是将脚下的地板打湿了一大片。

　　男孩对此倒没有多在乎，在大雨里折腾了这么久他，他显然也有些累了，此时拖着几个购物袋垂着头走进来，并没有多费心思去留意周围的东西。

　　疲倦可以叫人的感知变得迟钝。

　　而窗外依旧电闪雷鸣。

　　若是壬晴再多抬眼看看正对着他的窗户的话，必然能够发现在临走之前被自己拉开的窗帘，此时又再一次被人合拢了。

　　不经意地抬眸，恰巧遇上剧烈的闪电划过窗外的那片天空。

　　教堂里的昏暗有一瞬间确实被苍白的闪光所刺破，同时被照亮的还有在靠近讲台的那张长椅上抱膝蜷缩着的身影。

　　“哗啦哗啦。”

　　的的确确是壬晴买回来的东西坠在地上，而后散了一地的声音。

　　男孩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一步，身体晃了晃，似是瞬间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一般摇摇欲倒。

　　唯独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藏在阴暗中的身影，而神色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平静了。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这样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让身体都因这炙热得几乎叫人被灼伤的喜悦感而微微颤抖起来。

　　男孩张了张口，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焦躁的心情相反，他的步伐沉稳依旧。

　　“哒哒...哒哒...”风雨交加的这个傍晚，他再一次来到了他的身旁。

　　这一次，是他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我找到你了。”

　　他低着头向他说。

　　而仍旧沉眠于自己的世界中的那个人或许没有看到男孩被水浇过的那张脸上，如经过雨水涤荡后更显明媚的阳光一般...温润而沾着点忧郁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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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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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死拼活拼死拼活终于让两人见面了，虽然现在的宵风绝对是不认识壬晴的，其实这文写到这里大家大概都看出点什么来了，不过主题什么的大概还是没有发觉，每写一篇文章我都很想突出一样东西的，就是主旨。
宵风和壬晴的感情很简单也很复杂，这一次真心想写一个HE呢。请爱他们的大家支持，谢谢你们。
给分与留言是对我最大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