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百鸟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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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串银制的铃铛，摇起来，声如鸟鸣。因此人们都叫我百鸟铃。
百鸟铃在当地是幸福的象征！
我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的主人含着眼泪将我交到一名老妇手中。然后，那名老妇带着我拼命地跑，在跑的途中，我看见，我的主人在那豪华的屋子里疯狂地大笑。她拿着火把点燃了那屋子里的一切。
就这样，在那一个寒冷的雪夜，我眼睁睁地看见主人葬身火海！
此后，我就一直被这老妇存放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的盒子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来天，又或许是好几年，总之，我在那盒子里沉睡了很久很久。然而，有一天，那老妇打开了盒子，我终于重见天日！她把我拿起来，系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腰上，然后很慈祥地对这小女孩说，
“你真像你的母亲......”
说完，我便看见一行眼泪从这老妇眼角静静滑下。
我看着我新一任的小主人。她长得很可爱，小脸胖嘟嘟的，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特别吸引人。看着她，我突然想起在很多年前，在那一个悲凉的雪夜，当主人绝望地看着她面前的男子时，那眼中尽是悲愤。
小主人似乎很喜欢我，拿着我摇啊摇，我也乐此不疲地为她发出悦耳的声响。然后她看着面前的老妇问道，
“我娘是怎么死的？”
然而，那老妇却迟迟不答，只是看着我的小主人，默默地摸着她的头发。
良久，她缓缓说道：“病死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小主人又开始玩起我来，或许是因她玩得很入神，以至没有发觉那老妇异样的变化。但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在那老妇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怨恨！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一老一少都是奴隶。
天气，又开始冷了下来。此时已是十一月份了，我的小主人和老妇被奴隶主展转卖到了天祁国内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黑马市场。
连续几个月了，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总是以我的主人太小，那老妇太老不能干活而不买。气得奴隶主连续几天都不给她们吃的。
天又更加冷了，尤其是夜里，那阵阵寒风足以夺取幼小的生命。终于，奴隶主见我的主人她们不能卖掉，于是干脆仍掉她们。
在一个寂寞的深夜，我感到了身旁不寻常的颤动。我的主人连忙起来，把手放在老妇的额头上。她惊恐地叫道，
“乳娘，你病了！”
乳娘咳嗽得厉害，又蜷了蜷身，抱紧了自己，哆嗦着。听到主人担忧地话，她勉强支起了身，和蔼地问道，
“是不是饿了？乳娘这就给你找吃的去......”
然而，她刚要起身，就一下子因体力不支而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咳嗽。我的主人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
我见她脱下了自己的破单衣，轻轻地盖在了乳娘的身上。然后，她背着她擦干了眼泪，回过头笑着说，
“乳娘，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说完，我的小主人便跑了出去。
幽暗的大街，偏僻的巷道，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只有打更者还肯守时地出来走走。
我的主人终于跑到一家药店。她咚咚地敲着。然后便听到药店老板热情的声音，
“来了！来了！”
我的主人终于又笑了！
然而，当药店老板打开门，看见敲门的竟是一个小要饭的，一下子就变了脸，怒呵道，
“你个小杂种，三更半夜的，你敲什么门啊！”
我的小主人跪了下，抱住他的腿，恳求着，说，
“大人，我乳娘生病了，您发发慈悲，去看看她吧！”
那老板问了一句，
“你有银子吗？”
主人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摇着。
“没银子还看什么病啊！”
主人激动地给他磕下了头，那一声声的声响敲得我心都碎了。
“大人，我求求你了，我乳娘真的病得厉害。我求你去看看她吧。”
主人开始拉扯他的裤脚，不肯松手。
然而，那药店老板朝主人蹬了一脚，把她蹬到了大街上，骂道，
“你个小杂种，给我滚一边去，有银子了再来叫我！”
说完，他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主人吃痛地站了起来。我看见，在她的小手臂上，尽是鲜血。
我心疼地叫道，
“主人，你痛吗？不要再找了，赶快休息吧！”
可惜，主人听到的只是一些简单的铃声。
风吹着，夹杂着冬天的气息，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那手臂上的血就已经干了。
在这寂静的夜里，主人跑了好几家药店。然而，当那些药店老板知道主人没有银子时，便拉长了脸，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主人低着头，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在街上，偶尔会听见路边，乞丐冻得哆嗦的声音。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碎掉。我睁眼一看，那一滴滴晶莹的东西，竟是主人的眼泪。
那就是我第二次看见主人落泪。
雪又开始下了。那些洁白的精灵在夜空中欢快地飞旋，跳舞。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讨厌雪。总觉得每下一场雪，那些顽皮的精灵就会在夜里悄悄地偷走一个人的灵魂，把他们带向黄泉之路，然后便消失于无痕。或许，我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只源于我的前一主人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死去的吧......
雪越下越大，我发觉主人冷得开始发抖了，嘴唇也变成了浅紫色。在这漫漫的长路上，主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我的小主人放弃了，她抢了一只狗的饭，便跑回去了。
怀中的饭，被小主人抱得死死的，把我勒得生疼！但是，我却异常高兴。因为主人的乳娘终于有饭吃了。在这寂静的大街上，除了那打更者敲击木棒的声响外，便是我发出的愉悦的铃声。那声响，宛若百鸟齐鸣，给这寒冷的大街增添了一份生机。
主人满怀欣喜地跑到乳娘身前，跪下，然后小心地放下饭，不让其他的人看见。小主人激动地喊着，
“乳娘，快看！快看！你有吃的了。”
然而，这老妇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小主人开始轻轻推了推这老人家，小心地叫道，
“快醒醒，有饭吃了，乳娘！”
雪依旧下着，这躺在干草上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不要跟我玩了。乳娘，你闻闻，这饭多香啊！”
沉寂的夜晚，飞舞的雪花，然而这年迈而冰冷的身体却不给这可怜的小女孩一点反应。
我看见，主人的眼中有了惊慌。她的手一抖一抖地摸到了乳娘的鼻子。
“乳娘！”
我的小主人趴在了这冰冷的人的身上，抱头痛哭！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主人的痛哭，也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看见......
洁白的雪啊，随着寒冷的风，飞进了屋里。那旋舞在这僵硬之人身边的雪花，就好象是一个个欢乐的小精灵，在为这尸体的灵魂跳着葬魂舞。
也不知小主人哭了多久。总之她哭了多久，我就陪了她多久。
许久之后，我的小主人终于站了起来。然而我却发现，在她眼中那最后一点光亮，却消失不见。
小主人朝着天空大叫一声，引得其他熟睡的人纷纷醒来，怒视她！然而，我的小主人竟然脱下她乳娘的大衣！
就在她脱下这冰冷的人的大衣时，我却看见，在大街的对面，有一个女人看着我的小主人。她好象想来阻止主人的行为，又好似不敢前来阻止。
终于，我的小主人穿上了她乳娘的大衣，然后跑了出去。
黑暗的夜里，飘零的雪中，在寂寞的大街上，那破旧的屋子离我们越来越远。
一路上，我呤呤地响。我记得，在我的家乡，当地的人总说我的铃声是招来幸福的乐曲。
然而，我却不这样认为。
因为，从始至终碰过我的人，都不得善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百鸟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