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又入烟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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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在二人身旁静静燃烧。那微弱的光芒竟让仅有一步之远的两人的影子不能重合。
烟，于他和她之间默默漂浮。这淡淡的轻烟却好似人无法逾越的藩篱。
儿时的玩具安静地躺在狭小的黑暗的箱子里永远地沉睡，亦如那颗被岁月蒙蔽的心灵。陈旧的木箱有着腐败的气息，就好象此时那名跪在地上之人逐渐死去的内心。不大的秘室静得让人感到陌名的害怕。冰冷的地面时时刺激着那颗本就脆弱的心。
但，这一切似乎只存在于这各有所思的二人之间。那墙上的画中人仿佛是在另一个空间中安详地熟睡，不问红尘。
只是，不知是在天外净土，还是红莲幽狱......
为冥灵照耀归途的白色蜡烛映得祁连的面容越加惨淡。供奉亡者的长香散发着洁白的轻烟，包裹了祁连。仿佛置身梦境，如真如幻。
祁连太子轻轻拂过画中男子清秀的脸旁，却不愿看着他的脸。顺着墙上的画卷滑下，手指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案台上冰冷的墓碑。他静静地擦拭着，双眼却深深地看着这墓碑上的字。
良久，他失神地缓缓说道：“我要杀了你！......”
这五个字如五把冰刃，穿透了十四的心脏。她惊恐地回过头，看向祁连太子，而瞳孔却在刹那间骤然蹙缩。
十四愣住了，因为即使是在那晚，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黯然的祁连。在十四眼里，此时的堂堂天祁大国的太子只是一个受伤的小孩，一个被“过去”伤害过的小孩。
十四匍匐在祁连脚下，求饶道：“奴婢知罪，请太子饶命！”
祁连木然地背对十四，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画上游走，好似要把每一个地方看透，但最终却失望地落在了那画中男子的脸上。
“我要杀了你！......”
这声音一如方才的寒冷，不屑。
但对于脚下的十四来说，却如一道要人性命的催命符！
“太子，太子，奴婢知错！请太子放过奴婢吧！”
十四的额头硬生生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但祁连还是无动于衷，看着那画中人，祁连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旁人无法读动的复杂的情愫。
“饶命啊！太子！”十四不停地磕着响头，她的额头已被侵红。这一声声响亮的磕声，每一下似乎都敲碎了一个人的心。然而，祁连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在这小小的房间中，没有他人，只有祁连和这画中的男子。
案台上滚烫的透明的烛液顺着烛身滴落下来，却在桌面上凝结成冰冷的混浊的蜡块，就好象是一滴伤透了心的情人的眼泪。
在这狭小的密室中，除了那份悲凉的气氛之外，有的似乎是那昏黄的光晕，那惨淡的轻烟和那扣人心弦的磕头声与求饶声。
良久，祁连终于有了反应。他深深地看着画中人，柔声地问：“要我杀了她吗，阳？”
听到这句话，十四本能地抬起头看向了画中人。但，当她突然意识到那只是一副画像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可笑，自己的无知。
祁连轻柔地摩挲着画中男子的红唇，脸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近得二人的嘴唇只在一指之间。他再次问着，就好象是在画中人耳边呓语一样。
“想杀了她吗，阳？”
“饶命啊，太子！”十四依旧跪在太子的脚下求饶，不肯放弃！
手指再次滑过画中男子的脸，然后停在了他的耳边。祁连看着画中的他，轻笑着，小声地说：“你跟我说过，你不喜欢我杀人，对吧，阳。”
跪在一旁的十四，听到太子的话，心中一个激灵。脸上的愁云立刻去了大半！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她更是竭尽全力地磕头。
祁连看着画中熟睡的男子，那位不闻尘世的男子，那位曾经是他亲哥哥的男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狠的冰冷的目光。本停留在画上的手立刻握成拳样，青筋暴突！
他突然笑了起来，对着画中男子说道：“你不喜欢我杀人？”
祁连恶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唳气大增：“那么，我就是要在你面前杀了她！”
伴随着祁连的话，十四的心刹那间破裂，那感觉就好象从天外一瞬间摔在了地上，摔得遍体鳞伤，摔得好象再也支撑不起来，亦或是摔得再也不想起来，大概是害怕那种从死到生然后又回到了死的感受吧。
但，也就是此刻，十四趴在地上握紧了双拳......
“我要在你面前杀了她，”祁连玩味地看着画中男子，“我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杀了她！”
火焰不安分地跳动，使密室里两条斜长的黑影不停晃动，但却始终不能使之重叠在一起。袅袅轻烟缓缓而上，让画中男子变得更加迷离。
他再次失神地看着他，手又拂上了他的嘴唇，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轻声地问着：“阳，这样做，你会不会感到难受呢？是很难受很难受的那种？”
密室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磕响声，一旁的十四早就停止了无谓的求饶。是啊，如果今天真是在劫难逃，那么求饶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自己还不想死，是的，真不想死。试问，当一个人看见了这尘世里的繁华，这红尘中的喧嚣，又有谁会不对这人世间产生难以割舍的眷恋呢。
因此，自己还不想死！
但也正如此，要想在变化无常的人间里获取属于自己的将来，那么，每一件事，都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自己的不懈努力，自己的坚韧与奋斗。绝对不能只是妄想依赖他人的力量而或得成功。
因为，他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虚幻而缥缈了......
“阳，你会难受吧，” 祁连小心地问。“你会痛苦吧，即使你是在一个离我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祁连太子恋恋不舍地看着画中沉睡的男子，轻轻地说，就好像怕吵醒他似的：“但，你能告诉我吗。你此时的痛苦能否及你当年伤我时那般深，那般疼，那般痛？”
祁连闪着复杂的眼神，又追问：“你能知道那时我的痛吗？真的，你真的让我很痛很痛。一直让我痛到了现在。但是，我知道，我是知道的，此时我要在你面前杀人，是的，呵，我要在你面前杀了她！我要让你痛苦，我要让你难过。”
祁连的眼中有了不一样的闪光，冰冷的闪光。但，他却笑着：“那么，阳。就请你在远方好生欣赏这杀人的场面吧！”
脚边的十四依旧跪着，但是，却没有方才的哆嗦与不安。似乎是心中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因此在太子回过身时，她能够毫无畏惧地面对他有着杀意的眼睛！
祁连转过身，默然地看向十四，却不防地被她决绝地眼神震慑住了。但，他还是开口说道：“你是第一个进入密室的人，也是第一个会死在密室的人！”
没有看想象中惊恐的表情，没有想象中求饶的动作，更没有想象中哭天喊地的声音。而有的只有十四坚定而自信的目光！
“太子殿下，您想要杀了我吗？”十四迎着太子疑惑的目光问道。
“是又如何？”
十四笑了，说道：“太子殿下，你还不能杀我？”
太子皱眉，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杀你？”
十四虽跪在地上，但已经直起了腰。她看着太子反而问道：“莫非太子殿下忘了您与奴婢的约定？”
祁连愣住了！
......
“请太子再给十四三个月的期限。”
......
“我答应你，”
“但在这三个月里，你是我的......”
......
“记住，这三个月，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突然想起那个约定，祁连面色凝重。
看到祁连的反映，十四心中大喜。她又追问：“堂堂天祁上国的太子殿下，您是未来的国君。金口一开，一言九鼎，您答应过的事自然是说到做到。对吧，太子殿下？”
“你......”祁连一时无言以对。他看着面前有些不一样的十四，心中想着那夜给她的承诺。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却突然浮现出那晚与她在床上的情形，那晚令人消魂噬骨的场面。想到这里，祁连方才还决意要杀她的执念渐渐松动。
看到祁连有些犹豫的样子，十四加紧说着：“殿下，奴婢本是一个低微的奴隶。承蒙芒种大人看得起，才把奴婢带进宫中。能够在众多女子之中得到太子殿下的临幸，已经是奴婢几生修来的福分，更何况还得到了殿下对奴婢这个卑微之人的承诺。奴婢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虽然对太子殿下没有什么用。但奴婢对自己的嘴巴还是很有信心的。今天，奴婢只是呆在太子殿下的寝宫之中哪也没去。我说的是否在理呢，殿下？”
祁连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有些惊讶，说道：“哼，好一张利嘴！”
十四再次磕头，说道：“如果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说完，边立即起身，不给祁连一点思考的时间。
十四的心“嘭嘭”地跳着，她现在只是一心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待她走上台阶时，却突然听到了祁连幽幽的话语。
“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十四的心一颤，脸色变得黯然。她平静地回答道：“谨尊太子吩咐！......”
白色蜡烛上的火焰终于安静下来，密室又变得寂静如常。
但祁连太子脸色却异样的惨白，嘴唇微微有些泛紫。他一手撑在案台上，一手从怀中取出药瓶，将绿色的药丸放入嘴中艰难地吞下。
“咳......咳......”
祁连捂着胸口，一丝暗红的血迹出现祁连太子的嘴角。虽然在药物的帮助下胸口没有那么痛了。但是祁连好象依旧痛着，依旧痛苦着。但，此时，他却什么也不管，只是一味地痴痴地看着墙上画中的男子。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异常入神地看着，然后对着他苦笑，无奈的苦笑。
良久，从密室中传来一声悲哀的声音。
“阳，没有在你面前杀掉人。你是不是很开心啊？我知道，你一直是快乐着的。但是，我的快乐，你什么时候能够还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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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徐徐而来，带着远方繁华喧嚣的嘈杂。光艳无比的金色太阳就好象是奉神楼上供奉的神物，保佑着天祁国中每一位国民。
帝都城还是那样昌荣繁盛。即使是现在身处升降台上，也依稀能看清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但是，十四渐渐感到那样的喧闹繁华似乎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得似乎已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来自那样的地方......
身处宫中，极尽争宠，钩心斗角，然后踩着别人的尸骨终于能够飞上枝头。但最终却落下个万念俱灭的悲惨结局。
呵！皇宫永远都是女人的乱葬岗！
随着升降台的缓缓下降，十四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来到忘醉外，灰色的高大的石墙轻而易举地断绝了里外。随着沉重的步伐，那扇铁制的红色大门缓缓敞开。然而一但踏入，却“嘭”的一声骤然紧闭！
在这一整个白天，十四都蜷缩在屋内。虽然有很多姐妹前来道喜。但十四都如木头一样冷冷相待。傍晚的点花名，十四也没去，而据说在这次的点花名中，太子殿下竟意外地开始点其他的姑娘了。
夜晚，总是给人幽静而寂寞的感觉。或许正是这份伤感的情绪，当十四不经意地看过那三张空荡荡的床铺时，竟想到了那三位命运截然不同的女子。因逆谋事变而被杀害的小堇，十四对她只有惋惜之情。死因不明的松苒，虽然十四曾发誓要替她找出真凶，但至今，十四什么头绪也没有。她更是对她有种愧疚的感觉。追求幸福而最终找到真爱的晓若，十四是万分的羡慕。真不知自己是否也会有她那样的幸福？
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十四披上衣裳走出了房门，到院子里散步。院中的夜莺不知时地鸣叫，更是增添了一种哀凉的感觉。
没有目的的散步，却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松苒死去的地方。因为这里死过人，所以晚上大多没有人敢来这里。然而，十四却听到了怪异的声音。她小心地躲在树后，仔细一看，竟发现了两名侍卫。但，真正令她震惊的是，在后院的地上竟有数名倒地的女子。十四再细眼一看，那些女子分明就是忘醉里的侍寝女！
“大哥，这次的货不错啊！”一个矮胖的侍卫笑道。
“哼，还很一般，”另一个高个侍卫不屑地说道，“跟上次的比较起来，还差上一截！”
“哎呀，不管了，只要把她们一个个买了。咱哥俩又有几个酒钱了。哈哈！”
什么！这两个侍卫竟然在倒卖宫里的侍寝女！十四的心猛地一颤。
“你这矮冬瓜，就知道喝酒，”高个侍卫淫亵地说道，“女人这种动物，玩起来可比喝酒要爽上几千倍！”
“呵呵！大哥喜欢玩女人，小弟喜欢喝酒。没什么不一样啊？”
高个侍卫白了他一眼：“改天，我给你送上几个女人，让你尝尝，看你还敢这样说不！”
......
十四听得怒不可遏，心想要赶紧把这事告诉王麽麽。但当她一转身，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便是一黑！
“什么人！”
那两名侍卫闻声急忙跑过来看个究竟。
走近了，看见地上昏迷的十四，脸色一变。但当他们看清了来人时，他俩才笑道：“原来是我们的王麽麽呀！”
原来打昏十四的人竟是忘醉的管事王麽麽！
王麽麽气冲冲地冲俩人说道：“都是些不长心眼的蠢货！连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高个侍卫赔笑着，说道：“这不有我们的王麽麽吗。要不是您，我们怎会有这赚钱的机会！”话完，立刻递上一包钱袋。
王麽麽掂了掂，满意地笑了，说道：“你们知道就好！”
那矮侍卫问道：“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王麽麽说道：“还能怎么办，照老方法给我处理掉！”
她轻蔑地看着昏迷的十四，狠狠地踢了她几下，说道：“被太子爷宠幸过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玩了几天就被仍掉了。就算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能拿我怎么办呢。还不是会和松苒那个贱人一样的下场！”
“给我处理干净点！”王麽麽临走时嘱咐那侍卫二人。
夜里，几只夜莺乖乖地闭上了嘴，默默地看着后院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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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胸口的剧痛，让十四从昏迷中醒来。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自己与一干女子被关在了一个昏暗的屋子里。
这里是哪里？难道说那些侍卫把大家关在九重宫阙的什么地方了吗？她带着疑问环顾四周，发现其中几名女子竟是宫中的侍寝女。十四暗想：一定是那些侍卫在寻找机会，然后便把大家给卖掉。但是仔细一想，一两个普通的侍卫能把宫中的侍寝女卖给别人而不让其他人发现吗？难道说这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援助他们吗？
就在十四诧异的同时，房门缓缓而开，突然照进的阳光让十四不能睁眼看清来人。而其余女子也因这忽然而来的刺眼的阳光逐渐苏醒。当她们发现自己被关起来时，个个都惊慌失措，大呼小叫。
来人怒吼道：“都给我安静点！”
众女子刹时都乖乖闭上了嘴。
来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让开了身，就在这时，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众多女子们，然后说道：“这里是帝都城中最大的青楼——无烟楼。从现在起，你们的身份就只是楼中打杂的女工......”
大多数女子听到此处都安了心。因为自己被人拐了进来却只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杂的女工，似乎是没什么危险。
然而十四却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卖出了宫外！
十四暗自苦笑，她原本会以为在发现了那两个侍卫倒卖侍寝女的事后自己会被灭口。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原来她只是从一个卖身的地方被卖到了另一个卖身的地方。
真是去了忘醉，又入烟楼！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又入烟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