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林离

5、第 5 章

　　5

　　当天深夜，东京警视厅的高级会议室里，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现在看来，一共有三伙人在打‘海洋之心’的主意。”主持会议的木暮侦探神色凝重，“情况比我们想像得还要严峻许多。”

　　“首先，仍然是防不胜防的‘锦毛鼠’。这一次，他装扮的对象是藤真先生的秘书花形透。刚才藤真先生也打来电话，真正的花形透已找到，被人用□□迷昏后捆绑在自家的车库中，不过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这样看来，仙道彰的易容术的确受身高所限；这对警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以后几天，一旦有身高在185公分以上的人物出现，我们务必要及时盘查，密切监控。”

　　“当然，这也包括流川警官和樱木警员，甚至是……赤木警部。”木暮看着他们，“仙道很可能假扮成你们中的任意一位。”

　　坐在下面的一干警员面面相觑，心里却七上八下。上次因为樱木当众拽脱赤木的裤子，被狠狠地给了一顿暴捶！谁还敢去盘查警部？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嘛。

　　“仙道虽然狡黠，却不算危险人物。下面这两位就不一样了。”

　　“根据目击者描述、现场弹壳及弹头分析、监控系统录像，我们已经确定，开枪袭击流川警官的，是一号在逃抢匪、丰玉犯罪团伙的主要成员——南烈和岸本实理。”

　　这两个和一系列抢劫、谋杀、袭警等案件联系起来的名字，弥漫着血腥和亡命的味道。众警员均倒吸一口凉气，小声议论起来，整个会场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投影屏幕上映出两张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木暮指着其中一位脸颊清癯、刘海齐眉、面容略带几分憔悴和颓废的人说：

　　“这就是丰玉的主犯，南。大阪人，现年二十五岁，身高184公分，曾在陆上自卫队服役两年，受过训，善用枪械。”

　　“看上去没什么了不起嘛。”樱木接口。“这样的角色，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虽然其貌不扬，南可是以心狠手辣闻名□□的。”木暮不理他，冷冷地继续，“他负责犯罪策划、部署、调配人员，还担任狙击手的角色，所用英国精密国际公司生产的AWS消声型狙击步枪，惯于直击案件主办警官的眉心、耳垂、咽喉等部位，一枪中的，故有‘皇牌杀手’之称。”

　　“另一位，烫了及肩长发、带单边耳钉的，是丰玉的二号人物岸本。大阪人，现年二十六岁，身高188公分。此人傲慢自大，不可一世；对属下经常颐指气使，态度嚣张。”

　　“好臭P的家伙。”樱木小声嘟囔。

　　“今天下午，南和岸本冒充新闻记者，将狙击步枪伪装成摄影器材混入展览区域，意图攻击流川警官，强行夺取蓝钻。就是说，丰玉集团也盯上了‘海洋之心’；以南的个性，一旦确立抢劫目标，他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该明白。”

　　流川看了看照片，只觉得分外眼熟，仔细打量、回想，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原来他们正是昨天在珠宝展厅里相拥的那对情侣，虽然妆容有变，可从体态到样貌绝对是这二人没错！

　　“最后，还有一位神秘人物，我们对他掌握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在流川警官和仙道彰打斗的时候，他曾趁机对钻石下手。樱木警员报告过有个左腿微跛的驼背老人形迹可疑。不管是不是他，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掉以轻心。”
　　……

　　会议在沉重肃杀的气氛中结束；众人纷纷离去，唯有流川留在位子上，把玩着仙道留下的柠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另一边，藤真公馆的书房里，一盏地灯光线昏暗；藤真伫立在落地窗前，望着这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手拄着下巴发呆。

　　“有那家伙的消息吗？”听见脚步声，藤真转过身，急切地问。

　　“没有。”花形摇摇头，他刚刚听完赤木警部的电话汇报。

　　“哦。”藤真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继而又说，“抱歉，把你也卷进来，害你被绑……”

　　“这话就不必说了吧。”花形打断他，“我还是担心钻石本身。当流川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好像就已经识破了。”

　　“就算是，他也没有坚持。也许，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吧。”藤真停了停，语气坚决地，“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如果……因为欺骗毁损会社的形象，我个人会承担全部责任。”

　　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神情，花形不再说什么，关上门，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一夜，他们都失眠了。
　　……

　　展会的第二天，全天风平浪静。锦毛鼠没有出洞，亡命抢匪没有现形，神秘老人也销声匿迹。游人如织，笑语欢声；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哈哈！那帮胆小鬼，全都吓回老窝不敢见人了！”收工的时候，樱木喜气洋洋，“准是怕了我这个天才！”

　　流川无奈地瞟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讲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反常的平静，隐藏着更多暗涌的危机，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他甚至可以嗅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因为丰玉的介入，这已不仅仅是个猫捉老鼠的简单游戏，而是一场正面斗争，涉及到暴力、枪战以及……死亡。

　　流川的直觉向来很准。在‘海洋之心’东京展出的最后一天，出事了。

　　和初展日一样，这天上下午都安然无恙。傍晚时分，临近闭馆，警员们仍不敢松懈，但凡遇到身高超过185公分的游客，立刻三两将其围住，盘东问西；樱木军团更甚，对坐轮椅拄拐杖的残疾人士也不放过，毕竟上次吃了亏；为收回钻石，藤真和花形也都来了，一见这阵仗，立时对东京警署人员的素质赞不绝口。

　　然而，突然间，一辆大巴停在展馆门口，走下来一群英姿飒爽的男儿，人人身高超过1米85，穿着统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上，一行“日本国家男子篮球队”的字样赫然在目。

　　这么多人，该怎么盘查啊？何况，警员里有不少篮球迷，此时见到心目中的偶像，激动兴奋还来不及，根本不疑有诈。

　　“坏了。”赤木警部心知不妙，这情况始料未及。还没等他下达命令，“嗖”地一声，另一辆满载人的大巴驶了过来，车身上漆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日本国家男子排球队专用车”。

　　又一支高大威猛的队伍徐徐而来，个个比常人高出一头，守在门口的警员统统看傻了眼。

　　“对不起，请配合我们进行例行检查。”流川神色冷静，快步向前，拦住了欲要进馆的队员们。

　　“咦？不是藤真社长以犒劳运动健儿为名，发邀请函请我们来参观的吗？不是承诺以贵宾规格接待我们？怎么还要检查？”篮球队长、身高202公分的鱼住纯挥了挥手中的烫金请帖，口气很是不满。

　　流川刚要说什么，花形突然排众而出，笑脸相迎道：“不用检查，不用检查。这的确是藤真社长的安排，借以向各位为国家体坛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表达最崇高的敬意。热烈欢迎各位的到来。里面请。”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队人马便昂首阔步、浩浩荡荡地入馆了。流川一把揪起花形的衣领，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仙道彰的诡计。”花形没有反抗，面容平静，“只是，这正好是一个大力宣传会社、建立会社正面形象的机会——这也正是我们办展览的目的；如果对这些体育明星进行盘查，势必引起日本民众的公愤，会社的名誉也就彻底完了……倒不如将错就错，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我不懂你们公关那一套。”流川松开手，脸色却很难看，“我的使命只有一个——抓住仙道彰，保护‘海洋之心’。”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进展馆去了。

　　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人高马大的众球员们，早已将“海洋之心”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伸着脖子打量稀世珍宝，建筑起一圈圈不可逾越的人墙；明明知道这其中定有一个是仙道，流川却只能站在外围看着，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这个混蛋。”他小声念了一句，仙道的眼神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清晰，逼真，仿佛他正专心地注视着自己，欲言又止。和这家伙交手几次，却从来没见过他真正的容貌，不过，任凭他再怎么乔装，那样狡黠、睿智、孤高又漫不经心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那种极富魅力的眼神，好像强烈的电流，刺激人的神经；也是他面具下内心的写照，勾勒出一个随心所欲又桀骜不驯的灵魂……流川这么想着，微微地有些走神了。

　　忽然，一块巨大超长的白布从天而降，正罩在中央区域的这群高人头上；一时间大家都慌了手脚，推推搡搡，大呼小叫，还有人干脆跌倒；白绢下人头波浪般起伏，好像开幕式上的艺术表演。馆外的警员闻讯一股脑奔进来支援，展区中心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嘈杂，混乱，一片狼藉……樱木见状火起，冲上去就四处拨人，凭借一身蛮力，倒也疏散了不少群众；回头想叫流川帮忙，却发现他已不在馆里，不知去向了。

　　“流川你这混蛋，又想自己出风头吗？”樱木甩下这个烂摊子，气鼓鼓地出了馆；四下张望，忽然发现流川正蹲伏在后门口的一辆普通汽车旁、眼睛死死地盯着出口方向，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张口就喊：“流川，你在这里偷懒吗？”

　　话音未落，有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如划破天际的流星；交错转瞬，樱木看清是张陌生的脸孔，丝毫不以为意。

　　然而，流川却似离弦的箭，火速追了出去；旋风般掠过樱木的时候，冷冷地抛下了三个字：

　　“大，白，痴。”

　　不会吧？！难道……难道刚才那人是仙道彰？！他又易容了吗？究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樱木吃惊地张大嘴巴，知道自己打草惊蛇，犯大错了。

　　“喂，流川枫，你等等……”他终于缓过神来，高喊着朝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奔跑，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抢在流川前面，抓住那个可恶的……仙道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