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清镇往事录》白棋子

8、流年

　　这年头就在孩子们穿着新衣蹦蹦跳跳的身影下翻了过去，沈悦最后也没能去找苏易玩，因为沈家来了个娇客，是他姨娘的女儿，也就是沈悦他表妹。表妹这种生物，从过往的历史中，不难看出，她是可以和麻烦画上等号的。
　　苏家在这并没有什么亲戚，爷儿俩初二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拎了个只装了两件衣服和几本书的小行李箱坐上了回老家的船。并不是多远的路程，大约一天能到，然而对于一个孩子也够呛了。
　　等到沈悦终于摆脱了他那位粘人的表妹，去找苏易的时候，只见苏家大门紧闭，里边静悄悄的，一问之下才知屋主带着儿子回老家去了，听说还不近。晓得近一段日子，是见不着苏易了，沈悦沮丧得很，思忖着，要是早些来找他就好了。只是，这世上这么多的事儿，还真没人能省得这个早知道的，要不，怎么来的世事难料。
　　孩子呢，家长要是天天看着，并不会觉得他长得多快，而别人总是看得最清楚。偶尔在甚么旮旯遇着了，赞一句“哟，孩子长这么大了，都和你一般高了”，诸如此类，大概就会惊觉，是呢，孩子都这么大了。
　　男人会在劳作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心的老茧堆了一层又一层，硬的失去了知觉；女人会在早起梳妆的时候发现额头又添了几道不深，却怎么也抹不掉的纹路，皮肤的弹性也不如从前了。
　　这些、那些，很容易就发现，时间就这么从指间，仿佛抓不住的细沙，一股一股毫不眷恋的溜走。
　　从小学到高中沈悦和苏易就算不同班也同校，然是不是缘分，这还真不好说。沈悦学习没有苏易好，但是以沈家的财力，要沈悦和苏易上同一个学校，并不难办到。
　　沈悦依然是那霸王的性子，逮谁都说，苏易是他罩的人，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去惹苏易，等着他的就是他沈小爷的招待。每次沈悦这么说，苏易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们念初小那会儿，沈悦说要娶他当小媳妇儿。
　　当年听到这些话的人，都已经很少见到了，借着颇难得的假期回一趟蘅清镇，也都是做活的做活，下海经商的经商，早不见了人影。沈悦是不是还记得，苏易不知道，但是他记着，记得可清楚，连当时沈悦的表情都一丝不落地记着，每每想起来，总是先把自个儿的脸臊个将将要冒烟。为什么这么久远的事情他还会记着，且记得这么清楚呢，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县城的高中，女学生也依然稀少。沈悦长得较小时候越发出色，那为数不多的女生，纵是明里不曾表示什么，暗地里却是会聚到一起谈起这位神采飞扬的少爷，谈他精神好看的相貌，健康挺拔的体魄。
　　苏易呢，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干净、平和。他五官并不见得比一般人出色多少，但是那一身气质，确是谁也比不上的，若是偏要套个形容词，不怕笑话的，那就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沈悦最爱的便是他这玉一般的气质，不冰不冷也不过于热情，清清淡淡的，却让人舍不得离了半分。
　　这样的两个人，还总是一得闲就呆在一起，怎能不引起别人注意呢。那么这两个姑且算的上竹马竹马的人在一起，都会做什么呢？
　　“哎，阿易啊，我瞅着你隔壁班那个刘什么什么的姑娘，是对你有点意思吧？”沈悦状似不经意的说起。
　　“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她。”隔壁班？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沈悦这个隔壁的隔壁怎么会知道，一听就是信口胡说的。
　　“真不认识？我可听说那姑娘向你借书来着……”这话有点酸味儿，苏易是闻出来了。
　　“这又是打哪听来的，我左右不过帮人递个书，怎么到了你这就变成我借人家的了？”
　　“哦哦，是帮人递的呀，我那天在廊上看着你和她，还以为……”沈悦挠挠头，这个动作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习惯呢，好像是他和苏易第一次说上话的时候罢。
　　“……”苏易瞥他一眼，十分明显的不想搭理他。
　　“你是我预定的媳妇嘛，怎么能给别人拐走了……哎哟！”沈悦还没说完，就被苏易一掌拍在头上。
　　他居然还敢提起这事，当初害自己出那么大的糗，现在又拿出来说事儿，是要怎样啊。小时候也就算了，说个童言无忌，大人们就是知道了，大抵也是笑笑就过去了，可现在两人都是十七八的年纪了，怎的还是不知道玩笑也要适度么？
　　“又胡说！”说罢，也不待沈悦再说什么，径自收拾了几本摊着的书走了。
　　“我说阿易，你气什么嘛，又不是小姑娘……你等等我啊，喂！”说沈悦是个大老粗倒也怎不冤枉他，明知道苏易在气头上，还拿话噎他。
　　所幸两人感情那是深厚，不管是不是你想的那种，总之他们俩是不会因为这么一场小小的拌嘴儿就从此相看两相厌，老死不往来的。好戏么，大约是在后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