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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廿九瑟·煮茶 ...


  •   从祈南镇回到渔东城后第二日,我得到了个不算好的消息。
      是彤天楼的寻潋阁阁主琵琶姑娘带来的消息。
      从她的来访中我大概也明白了,我这小小的院落,对于彤天楼各位威猛凶悍的杀手们而言,简直如同后门一样亲切而随意的所在。
      琵琶姑娘素来是个厚道人,虽然我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但依旧也感谢她让我提前知道了消息。
      远在青山镇的施柔姑娘死了。被一柄匕首插在心口上,香消玉殒。
      在听完琵琶姑娘的一段话后,带她走后我就把整座宅院都翻了一遍,之后大笑三声。
      因为我总是藏在身上的匕首不见了。

      “施柔死的时候,手指指着屋角,角落里摆放着一具琴……”琵琶说完后,抬头望了我一眼。
      琴和瑟,自然是很容易联想到一起的。
      我笑吟吟地没有说话。
      琵琶被迫参与了“皇上不急太监急”这一幕的演出,她拉住我的手说:“亦瑟,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施柔的丫鬟阿庄已经失踪了,我怕……”
      “一个丫鬟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摆了摆手,忽然正色看向琵琶,说道:“你相信人是我杀的吗?”
      琵琶愣了一下,看了我好几眼,别扭了很久之后说:“不管怎样,你救过我们寻潋阁人的命,我会护你。”
      我侧着头望着琵琶,好一会才又慢慢笑起来,回手拉住琵琶的手腕。
      “……谢谢你,琵琶。”

      已经是初春时分,院落里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池塘里消失匿迹了一个冬天的鱼儿都开始擦着碎冰浮上水面,吹开层层涟漪。
      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以后说不定都不会再回渔东城,回到这个院落,所以我和游梓熙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开始亭中煮茶,赏旧雪新绿。

      “……你记得最近有招惹上谁吗?”琵琶走后,游梓熙问道。
      我想了想,摇了头,“我自觉很是低调,即便是招惹了,也不是这种会用陷害这种不入流伎俩的下等货色。”
      游梓熙挑着眉望了我一眼,微微笑了起来:“都被人暗地里盯上了,嘴巴还这么毒。”
      将第一遍的茶水慢慢滤掉,我漫不经心的答道:“那人盯上的自然是我,可这次想对付的人……可是游公子你呢。”

      游公子不置可否,手上的动作都未停顿半分。
      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从彤天楼离开的时候,那副快死的样子谁都能看到,之后一直窝在这里,想来他们也是知道的,可是无比恰巧的是,游公子你不在了,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而且我若真想杀施柔,自己动手还未必能成功呢。”
      游梓熙抬起衣袖,轻手举起茶盏,茶香四溢,有如遮掩薄月的云烟。
      “说不定还真是我杀的。”游梓熙随口应道。
      我摇了摇头,“你没有缘由。”
      游梓熙微微侧过头看着我,“——你就有?”
      “自然是有的,而且是肯定有十分有。”

      “在他们眼中,怎么可能是他们的楼主大人缠着我不放,反而肯定是我仗着张与锦瑟几分相似的脸去勾引衡遇白,之后手刃柳安,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我的匕首也是那时候丢的。”
      “施柔可是衡遇白唯一承认过的红颜知己,最近不是还传出施柔想回彤天楼的消息么,我想杀她,理由太充分。”
      游梓熙静静听着,接口道:“他们不知道这消息是你编造的。”
      我放下瓷杯,垂下眼,“是我害了施柔……又害死了一个人。”
      照我的设想,接下来游梓熙也应该放下茶,将温暖的手掌贴在我的手背上,安慰我说人不是我杀的,有罪的是别人。
      结果游公子姿势分外优雅地继续喝着茶,等到尝尽兴了,才慢悠悠开了口。
      “其实你想的是,施柔都死了,却依旧不能让你摆脱衡遇白。”
      我被噎了个彻底。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想摆脱衡遇白,还是想摆脱成为锦瑟的替身?”

      我抬头望向游梓熙,游梓熙也正低头望着我,工笔画一般漂亮的眼里一片清明,像是倒映着云影的水面,无波无痕。
      他不是在调侃,他是真的在疑问。
      喉咙里全是茶水的苦味涩味,全没有甘甜回春,我抬手牛嚼牡丹般又灌了一大口茶,连着几片茶叶也硬是一起咽了下去。
      用巾帕擦拭了嘴角,我慢慢笑了起来。
      “你觉得呢?”
      没有等到回答。
      两人又像未曾谈话过一般默契地继续饮着茶,反而又是我开了口。
      “你真的要小心些,诚然,衡遇白定不杀我……你可就不一定了。”

      游梓熙收拾茶具的手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行云流水地动作起来,声音也是极为平静的。
      “这倒也是,被大名鼎鼎的彤天楼楼主盯上,确实不是件乐事。”
      话音一落,游梓熙就直接带着茶具走了。
      除去我手里的茶杯。
      冬末余寒未尽,空气中似乎时时刻刻都布着寒霜。
      我手捧着茶杯,等茶水慢慢冷掉,一个人坐了很久。

      “我之前也觉得是巧合,然而巧合太多,几乎就是必然。”
      “你名字中带着瑟字,你长得与锦瑟有六七分相似,你甚至见过锦瑟,你一直住在距离彤天楼不远的地方。”
      我笑着接口:“所以我应该就是锦瑟。”
      衡遇白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狭长的眼中是深重的阴影,仿佛暴雨将至的阴霾天空。
      “也好,不说锦瑟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也不说我和锦瑟在相似也究竟是分属两人的身体,毕竟是有个神医在,总有无限可能。退一万步说,我真是锦瑟。”
      我微笑着仰起头,“倘若我是,可之前种种态度,足以证明我不再爱你,你也未必爱我,这样纠缠,何苦来哉?”
      “而如果我不是,自然更是比不过一个死人的,我依旧不爱你,你更是不爱我,更没有意义。”
      “衡楼主智谋过人,不可能想不清这个道理。”

      空旷的坟地上狂风呼啸,千军万马一般碾过每一处突起物,风沙四起,我被迫眯起了眼睛。
      只有衡遇白不为所动,任由宽大的衣袖和飞扬的袍摆猎猎作响。黄泉碧落,仿佛没有任何的一事一物能够说服他,能够吹倒他的固执。太固执的人就是自傲的人,这样的人分明最爱自己,他们惟所欲为,展现一切爱恨不过为了让自己活得淋漓自在,像搏斗,像厮杀,有痛才觉得更尽兴。
      “……那就试试吧。”我清清淡淡地开口,“不是终究不是,不爱终究不爱,不需要被证明。”
      话一说完,我含着笑忽然伸手捧住了衡遇白的脸,仰起头嘴吹就凑了上去。
      耳旁都是呼啸的风,听起来反而像急促的心跳。

      在一把被衡遇白推开后,我终于不可抑制的笑出了声,甚至笑得太用力,几乎要蹲到地上去。
      胳膊却被猛地扯住,整个人都被拉到身前人的怀里。
      我继续笑着,没有反抗,反而主动地伸手搂住了衡遇白的背。还是有风沙落在眼里,眼睛有些痛。
      衡遇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淡淡的热气喷涂在耳垂上,短暂慑人的仿佛一句暧昧的誓言。
      “……我唯一遗憾的是,”衡遇白低声说,“锦瑟即使死,也该死在我手上,这样她就永远是我的了。”
      到底还是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擅自脱离的愤怒和不甘,什么情啊爱的,刚刚说出口真有些可口。

      在我自认极为清明透彻的时候,衡遇白又开口了,声音仿佛嘶哑的琴弦。
      “可我现在觉得……是你掌我生死。”

      喉咙仿佛被攒住一样,身体被迫脱离了所有的空气,窒息中甚至感到了眩晕。
      我愕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应当比我还要薄情无心得多的人。

      衡遇白慢慢笑了起来,面上渐生的笑意仿佛落在睡莲上的浮光,美得有如一道神谕,响起在雪白的花叶上。

      衡遇白吻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自己每天在拿生命更新啊……
    而且最近貌似走上隐晦流派了噗
    各位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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