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事》鸦青辞

17、十七瑟·回来

　　虽然成功地再次欣赏到了美人再次不镇定的表情，可惜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眼波如水，笑着对我说：“你在撒谎。”
　　我却没反驳，只是笑吟吟道：“青山镇离彤天楼确实不近，但也绝不远，以衡楼主的手段，想找到施姑娘你并不难。”
　　回头看着只是微笑却并不说话的施柔，我道：“楼主知道锦瑟的死是你心中的一道坎，同时当初的彤天楼确实根基不稳，护不了你周全，所以他放手你离去。而今已过七年，彤天楼在江湖中已成叱咤之势，无人敢动。此行让梧叶来，楼主只是想表达，对七年前的选择，他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依旧愿意为了您的周全牺牲所有人。”
　　我面色恭谨地单膝跪地，“属下恭请夫人回彤天楼！”

　　施柔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我，上前将我扶起，她看了我许久，知道我心底有些发毛，才笑着问道：“你是后来进的彤天楼吧？”
　　“夫人英明。”
　　“叫什么夫人，唤我施柔就好，你随我来。”

　　施柔姑娘的闺房里。
　　我站在床边，看着她从枕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她在我面前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张有些旧的纸片，边缘微微卷起，一看就是绑在鸽子腿上的密信。
　　施柔将纸条拿了出来，把它拉开，让我看到纸条上的字。
　　纸条斩了些许擦不掉的灰痕，纸面泛黄，显然是放了些年了。
　　“这就是七年前我和锦瑟被困，遇白用鸽子送进来的消息。”施柔在我身旁说道。
　　哟呵，都叫的是“遇白”，楼主夫人你还在别扭什么啊。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笔锋凌厉，迎面扑来刀戈之势，教人能轻易想象写字之人的霸道与无法抗拒的威势，应当是运筹帷幄千里之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笔迹却是极潦草的，转折生硬，甚至还落了两滴多余的墨汁，让人疑惑有什么事能让此等气度的人心急如焚，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活着回来”，上面就这四个字，其余是大片的留白。
　　不妨分析一下，这短句并没有指名要谁活着，但谁拿到这张纸自然就是给谁的；“回来”两字也说的明白，自然是要收到消息的人回到彤天楼，回到衡楼主身边。这四个字虽然极简短，但表意清晰，简洁明了，字迹充分展示了写字人急切的心情。
　　我实在不明白施柔姑娘九死一生后为什么还要离开，若我在敌人围剿绝望之时收到情郎这么个密信，虽然没有任何现实指导意义，但光是这份情意就能让人充满继续逃生的力量。

　　“属下虽然是后进的彤天楼，可彤天楼上下，谁人不知楼主对夫人的一片情意。”我适时谄媚道。
　　施柔摇了摇头，笑道：“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
　　当时是那般想的，难道后来改了主意？我没在讲话，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后来想了很久很久，只觉得不对。遇白他从不做无用之事，按理说他即便再倾心于我，也不会传这张毫无作用的密信给我，因为我自己根本没有逃生的能力。即使遇白是想救我，也应当是给锦瑟密信，让她一定救我出去。”
　　……
　　我的脸有点龟裂。敢情就因为这原因让衡遇白衡楼主孤家寡人了七年，这理由不能更牵强了吧……

　　“你定然觉得这理由太牵强，”施柔敛眉笑道，垂下眼睑遮住眼底一片凄清，“只因我太清楚，当时我九死一生的逃出去，遇白看到我的神情，根本就没有半分喜悦。”

　　我僵着身子看着一脸倦色的施柔慢慢坐下来，眼底凉凉地皆是凄寒。
　　“当时锦瑟跟我说，让我先走，留着只会拖她后腿，我走后她自有办法逃生。”
　　施柔之后又讲了几句话，我却已不怎么听得进去了。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像是冰一样。
　　“我最后才知道，”施柔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不确定她是否流泪了。
　　“……他并没有在等我，等我活着回去。”

　　我看着面前女子怠倦的眉目，和眼底遮掩不住的寒凉凄清，发现她皮相虽然是年轻美妍的，骨子里却老了。
　　我不可抑制地想起千里之外的彤天楼，废弃的院子里衡遇白疯狂的剑影，给我戴上石链时温柔如水的神色，眼底病态而冷漠的光。
　　只觉得有只冰凉的手从身体深处伸了出来，生硬的摩擦过我体内，冰凉的触感让人因寒而栗，最后那只手猛地掐住了我的喉咙。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笑了起来。
　　看着纸条上衡遇白凌厉而潦乱的字迹，看着人眼生疼。
　　我不信。连我一个外人都不信。

　　回彤天楼的路上我都不怎么想讲话，只蜷在马车里睡醒了又睡，萎靡程度和梧叶有的一比。
　　即使裹着被子还是觉得冷，最后还是游公子看着瑟瑟发抖的样子实在受不了，干脆把裹着被子的我抱在怀里。
　　手脚暖和起来的我一下就又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再醒来的时候似乎是夜里，梧叶在一旁睡得深，马车停在一片树林里。
　　游梓熙取了小火温着的肉丝粥给我喝。
　　月光树影交织如墨，新月在远山上初学扇，偶尔惊醒了浅眠的山鸟扑棱而起。
　　“明年春天，我就回白谷看望爹。”
　　游梓熙应了一声。
　　“之后就不回彤天楼了，也不大想出谷。”
　　“嗯。”
　　“所以就不再做枭了，也没有工钱给你，你再和我一起，只能一起在谷里种菜，自给自足。”
　　我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期盼着他还是不咸不淡的一声嗯，结果犀利的游公子斜眼望着我：“你这身子还能种菜？你能锄地还是插秧？”
　　“怎么不能？”我气红了脸。
　　“吃了你种的菜，怕是得吃成和你一样的病弱，那还是我来吧。”
　　拐到免费劳力的英明智慧老枭立即喜滋滋地缩进被窝里，毫不在乎被羞辱了。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游梓熙。”
　　“嗯。”
　　“……谢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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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晚上就要裸奔了呜呜呜，着这么深寒的冬天里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