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刀神狗朗 ...
-
【王以外的人，在这里不过是累赘而已。】
————
“如果你说的是他的遗言的话，就只有这句。”
“是吗……哼哼，的确像那个男人会做的事。”
遥记当日，茶香袅袅。白色的烟雾之后，身着庄严华服的老者坐在夜刀神面前嗤笑。
“知道吗，年轻人，你和我很像。”
说这句话时，他注视着夜刀神的眼神首次收起了带着血腥杀意的锋芒，竟显现出几丝怜悯来。
“不管你信不信，你都会和我一样，被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看上去很傻气很轻浮，而实际上比想象中还要傻气轻浮的男人祸害一辈子。”
——这是夜刀神第一次和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见面时，他对他说的话。
*****
时间轴回到现在，即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斯曼和赤之王周防尊陨落的五年后，以及石板被破坏，黄金之王和青之王也相续身亡的三日后。刚参与了一场各个王权者及氏族之间以血洗血的战争的夜刀神伤势好转，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黄金之王的“兔子”们来到他的病房时，他刚拔掉手上的点滴，正在收拾行李——附带一提，病房此时已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床单被褥上甚至看不见一丝皱褶，就像从没被人动过一样。
察觉到来者的气息，他停下动作，但却依旧背对着客人。
兔子们恭谨的90度鞠躬。
“何事？”夜刀神的询问十分冷硬。
“我等奉王的遗命前来。”站在最前头的兔子淡淡的说道：“夜刀神大人，您可有意登上这个国家的王座？”
夜刀神垂下眼帘。
兔子们的王，或者说先王国常路大觉不仅仅是作为倒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下的黄金之王，同时也是这个国家政治以及经济真正主宰，说白了，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独裁君主。
现在他已经死了。作为一个没有妻儿的男人，看样子他是打算让夜刀神当他的继承者。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这样啊，我等明白了。”
这场交谈平淡如水，好像说的不是关乎一国命运的大事，而是在谈论天气——而且是那种双方都对对方的回答了然于胸的废话。
事实上夜刀神也有一些诧异，他终于转过身，正视这些丧王之臣。
为首的兔子道：“吾王曾经吩咐过，若您不愿，不必勉强。”
这样的话出自黄金之王口中倒是神奇。自幼就成为王臣的夜刀神自然知道这个国家能有今天，全凭石板之力，即王权者的功劳。而今石板被毁，七王无一幸存，氏族也是只有青赤两个幸运一些不过各损失一名队长……其余简直是只能用非死即残来形容——在这种情况下为这个国家耗费了半个世纪心血的黄金之王会留下遗命，让现在能力远胜于一般能力者又在先前的战争中表现突出的夜刀神接任其帝位，可谓是理所当然。
而夜刀神既然无意于此，看惯黄金之王强硬霸道的一面的他，此时五指其实早已经抚上“理”的刀鞘。
“他就说了这些？”夜刀神问。
兔子闻言，好像料到他心思一样笑了一下，不过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吾王说过，是时候该把命运交回一般人手中了。”
是盛是衰，就依真正的天命和人力而定吧。
夜刀神会意颔首，然后看向这些人的眼神已不复最初的冷然。
黄金之王在决战之前就安排好诸多后续事宜，显然是抱了必死之心。
而这些负责履行王的遗命的臣子，被王留了下来，既被夺走了与王一同奋战的资格，也被夺走了保护王的资格。
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就像是当日的自己一样。
白色的头发，轻浮的举止，温暖的微笑——那些画面又在大脑里拼命闪现，几乎要烙印在视网膜上上演。
夜刀神的尾指微微颤抖起来，自那天起他一想到那个男人就犯这毛病，还完全没法治好。
伊佐那社……小白。
【王以外的人，在这里不过是累赘而已。】
——【你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他最后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一样冰冷。不是鄙夷，不是轻蔑，因为他连被鄙夷被轻蔑的资格也没有。
虽然夜刀神知道那时的他是别有目的，反正相遇而来那个轻浮得可以的男子都没向他说过几句真话。
但抛开附带的感情，那句，却是的的确确的大实话。
所以，他背过身去。
直到他死也没有回头。
只是，感觉内脏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破开胸膛挖去一样不舒服而已。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夜刀神有点想吐。
*****
在离开市区之前，夜刀神最后去看望的人是Neko，某个以为自己是猫的女孩。
如今她已经不会再在梦中一边低唤着“小白”一边流泪，更不会自以为有一身皮毛而□□的四处奔跑。当时，她和朋友们一起走在商业区的青天白日下嬉笑着逛街，讨论着新出的包包和公司里的高帅富。
她笑得很幸福。
夜刀神隔着人群远远看着她，知道黄金之王已经履行了战前和他的约定，消除了女孩的记忆，不让她掺和进危险中并给予了她全新的人生。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叫“伊佐那社”的存在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
意料之中的有些惆怅，但不知怎么的，居然好像有些高兴。
夜刀神轻轻抚摸着手中红伞的伞柄，用极其温柔的眼神最后深深的注视了少女一眼，不对，这个时候她已经是个璀璨怒放的女人了。
Neko和红伞，是连尸体也没有留下的“伊佐那社”仅有的“遗物”。
所以，夜刀神比任何人都要痛爱着Neko，希望她能够幸福。
***
在伊佐那社死去的五年后的冬天，夜刀神孤身离开了这个城市。
五年的时光足够让他从一个青涩而不知世事的山中少年蜕变成为一个沉稳冰冷的俊美男人。只是“沉稳”得有些过头，眼神也总是稍嫌空洞，不少认识他的人一边在背后悄悄说他是“没有任何欲望和感情，亡灵一样的男人”，一边畏惧着他强大的实力和干练果断而毫不留情的行事方式。
然而这样一个男人和来时相比，离开时他身上只多了一把红伞，夹在腋下。
他后来才慢慢想明白，他曾经在这里得到过一生最珍贵的宝物，但可惜的是只拥有过寥寥几天。而且直到最后，也没有心意相通。
如今一切都已经落幕，只剩下一把红伞伴在他身旁。
故乡昔日的院落已经荒芜，屋里满是尘埃。虽然没有必要，但夜刀神还是好好打扫了一番。
隔壁的老婆婆已经去世很久了。
夜刀神最后佩戴着“理”，走到三轮一言的坟墓前。
脓血一样的黄昏天空，死去的叶子满天飞舞。
死者已矣，夜刀神默默把墓清理干净，上好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言大人，您教导过我男人该有他的责任和担当。”
“您逝世之后，我找到了新任的无色之王。他是一位恶王，我本该依您的遗命用理砍杀他，但我没有做到。”
“然后我成为了另外一位王的臣子，他是一位很好的王，至少作为王而言，他既温柔又能果断的履行自己的责任。然而，因为我没有杀死次代之王，他去和所以让他去和次代之王同归于尽了。”
“我只做了他不到一天的臣子，而且既没有陪伴在他左右，为他而战，甚至连最后也没有为他送终。”
“一言大人，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之前为了给他复仇，一直苟且偷生。现在，是时候该去向他谢罪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得到解脱一样微微一笑。眉间不知凝结了多少年的寒冰消融，刹那间，绝美的眉眼舒展开来，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必定会为之迷醉而意乱情迷吧。
但这里，只有乌鸦落在枝头发出不祥的哀鸣。
夜刀神转身离开，走到了当年他得到“理”的水潭前。
然后，毫不犹豫引颈自戮。
刀锋干脆利落的割断了他的主人的喉咙，平静的湖面上，骤然溅开两朵大小不一的水花。
“理”伴随着主人失去温度的尸体向湖底沉下。
而血像烟一样上升。
它已故的主人的神情十分安详，唇边甚至微微弯起。
湖面，波纹很快就散去了。
血迹也逐渐晕开，很快便不见踪迹。
**
至此，一切回归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夜刀神狗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