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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秉烛夜话 1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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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仙?!」
顒衍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时候桃惜身後的社团教室传出笑闹声。顒衍侧头一看,只见几个灵异研究社的社员聚在一块,手里不知道握著什麽东西,正在一张四开的大纸上,嘻嘻哈哈地移动著,还有不少小女生发出尖叫声。
顒衍忙绕进教室里。笔仙,或是钱仙碟仙等等的,一般人认知就是一种招灵仪式,类似於民间的扶乩,据说招出来的魂会告知你的前世,甚至未来的命运等等。但有时也会招到恶灵,以虚假的言论蛊惑招灵人的心智,请不回去的事情也常有。
但顒衍却知道,笔仙这一类事物,其实不过就是将现地的一些残留灵,以类似易术的方式召集起来罢了。这些灵可能是修行者留下的,也可能是死去的妖鬼留下的,各种各样,以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大杂烩。
也因此,在顒衍这些真正「看得见」的人眼里,笔仙常常是一大团黑黑黄黄的块状物,有时会隐约有个人形,那是招魂地某个灵特别强劲时才有的状况。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不出外形也没有统一的意志的,更遑论给人什麽具体的建言了。
「老师?」
大概是见顒衍神色严肃,桃惜吓了一跳,忙握著那只缠有符籙的笔跟进教室里。
顒衍见那几个人拿著另一只缠有红色符籙的笔,红色是秽色,本不该用作正经的符纸,用了往往会抵销施术者撰写於上的律令。
顒衍见那几个孩子移来移去,教室里也不见任何灵骚,其实说是杂烩灵,要真正招出笔仙来,没有一定的灵能力还真办不到。
大多数外行人玩笔仙,笔之所以会移动,都是因为群体心里作用,再加上握笔的人之间施力点不均衡的缘故,眼前的状况就是如此。
他不禁松了口气。灵异社的社员还在尖叫嘻闹,顒衍已经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抽起那只被那些人握著的可怜铅笔。
「啊!老师!我们还在请仙中耶!」
一个女社员惊恐地叫了起来。但顒衍对女学生向来以严厉出名,也不理那些抗议,他把缠在铅笔上乱画的符籙拆下来,放在手里撕成数片,随手扔到垃圾筒里,在那些社员目瞪口呆中把笔抛回桌上。
「这种事情不要随便乱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听说过吗?」
顒衍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掐破指尖,伸手在社办的桌角下方,画了一个简单的散魂符。这样就算这群小毛头不小心聚集了杂烩灵,碰到这符也会立时消散。
「可是顒衍老师,听说不把笔仙请回去的话,他会来报复我们耶!」
另一个女社员叫著,她是顒衍班上的学生。
「要是你们再在学校里搞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才会报复你们。你们的指导老师是秃头吧?信不信我有本事换花子老师来?」
灵异社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声,不少人已经匆匆收起桌上的图画纸,也有女社员仍旧一脸担心的样子。但顒衍固然受女学生欢迎,以每次历史作业的难度就知道,这老师魔鬼起来还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也因此没人敢多说什麽。
顒衍一路走到练习场,打开拉门,拳法社的社员几乎都已经开始练习了。秉烛坐在一旁的地上,托腮看著知诚指导其他学弟妹,看见顒衍走进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顒衍老师!」
顒衍对他点点头,视线又转向了角落正和一个学妹杀得如火如荼,满脸干劲的一年级代表,也就是阿奇。
自从上次内裤事件之後,阿奇过没几天就回到学校上课了,顒衍本来以为,他至少会消沉好一阵子的。但据说知诚在知道阿奇偷走他内裤,理由是不让他的内裤被其他人偷走後,反应竟然是很感动,顒衍亲耳听到他欣喜地对他的竹马竹马说:
「谢谢你,这麽为我著想,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
阿奇整个耳根顿时通红,一溜烟躲到了更衣间里。
不过拜知诚的坦率之赐,阿奇似乎也减少那种跟踪和偷窃行为,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陷入恋爱中少女模式,整天黏著知诚不放。
这也让顒衍松了口气,如果阿奇不回拳法社的话,在失去织菊的现在,他还真不知道要到哪找一个能够搭配知诚、秉烛的强大战力。
织菊去世,拳法社的社员当然相当震惊难过。知诚尤其无法接受,在织菊的丧礼上数度落泪,其他拳法社的社员都哭成一团,当时气氛整个很凝重。
唯一没有任何眼泪的就是他们的指导老师,也就是顒衍。在场也没人注意到,顒衍看著织菊那张过於年轻的遗照,紧紧咬住了龈牙,从头到尾没有放开过。
织菊既然不在了,秉烛也顺理成章地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二年级的代表。
「所以说——今年拳剑两社友谊赛的出赛名单,就决定是这三人了。知诚同学、秉烛同学,还有阿奇同学,你们三个出列。」
顒衍站在跪坐的社员身前喊著,三个学生便从行列间站起,走到众人之前。
「关於大将、二将和三将的位置,因为赛事在即,基本上就按照年级的分配,阿奇是三将、二年级的秉烛是二将,知诚就跟往年一样,担任大将,在最後一个上场,这样子没问题吧?」顒衍又问。
拳法社其他社员都点著头,唯独知诚举起了手,顒衍见他神色严肃。
「老师,抱歉,我想……我想由秉烛学妹担任大将,会比我来得合适。」
此话一出,所有社员和顒衍都吃了一惊,顒衍眨了眨眼问:「你不是一直想要打倒竟……我是说,知诚,你不是很期待要和剑社的主将切磋吗?」
「嗯,我的确是想和竟陵学弟战到最後。」知诚沉静地说著:「只是……那天看过秉烛学妹和织菊学妹的切磋後,我回去想了很久,如果我是织菊学妹的话,我要出什麽招来应对……」
知诚叹了口气,语气里有老实的挫败。
「……但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要用什麽方法对付秉烛学妹的招式。老师,我认为我的拳法造诣不及学妹,大将的位置应该让给她才对。」
「哪有,我的知诚学长永远是最厉害的!」阿奇在旁边抗议。
顒衍没想到事态如此发展,只得看向秉烛:「秉烛,你觉得怎麽样?」
秉烛点点头,表情有些惶恐,「我没有意见,只要能帮上老师的忙就好。」
秉烛的身分仍然成谜,只是顒衍发现,最近竟陵在看秉烛的眼神里,总是带著一种警戒的神情,彷佛秉烛身上带了什麽危险物品似的。
有一回他到竟陵房里跟他欢好,两人缠绵过後,顒衍抱著竟陵问起这件事。竟陵犹豫了一下才说:
「总觉得……我好像见过他。」
顒衍愣了一下,「见过他……?」
竟陵的身子仰躺在他胸膛上,凝起眉头说:「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那时候我被关在地牢里,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有个人曾经来看过我。他……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想也对我做了一些事,他让我忘记那场屠杀中关於应玄的部分,连带压抑了我的心魔。」
「让你忘记……?什麽意思?」顒衍一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办到的,总之,那个人好像具有操纵他人记忆的能力。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可能早就已经堕落成妖鬼了。」
顒衍搂著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那这和秉烛有什麽关系?」他问。
「我总觉得……我总觉得,那个跟我说话的人,好像就是秉烛。」竟陵说。
这下顒衍也吃惊起来。「秉烛?」
「因为秉烛曾经说过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话。不,不单是这样……」竟陵躺在顒臂弯里,眯起了双目:「我觉得他和那个人……有著相同感觉。虽然我那时候眼睛看不见、地牢里又都是腐尸的气味,但鸟族的直觉是很强的。」
顒衍困惑起来。
「可是秉烛……秉烛怎麽会到大寺的寺牢?他原本就住在那里吗?」
「我不知道。那是久染姊曾经跟我说过,能进去寺牢里的人,只有寺卒和大寺的长老们,但寺卒都是僵尸,一般而言是不会随便和囚犯说话的。」
「老师……?」
询问的声音把顒衍从回忆中打醒。顒衍浑身一震,发现秉烛不知何时已移到他身前,关心地看著顒衍的脸。
「喔,嗯,既然知诚同学都这样说了,秉烛同学也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吧!」
顒衍忙拍了拍手,「友谊赛也快到了,不快点加紧练习的话,今年恐怕又要输给剑社了。不管是不是选手,都要努力加强自己的实力,不要让竟……不要让剑社的家伙把我们给看扁了!今年归如的武术之王一定是我们拳社!」
练习场里顿时响起此起彼落欢呼声。顒衍看知诚走过来和秉烛搭话,好像是说些一起加油之类的,秉烛也惶恐地回应著,半晌脚下一滑,似乎还跌倒了。
这样的人会是大寺的一员……姑且不论他是什麽,搞不好真是神农的禁脔之类的。
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