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莫问出处》雨令

12、窥阴者去死

　　十二、窥阴者去死

　　人类是杂食动物，所以我要吃蔬菜，我要吃水果，我不要吃没有放盐的烤鸡！
　　每天吃肉也是一种痛苦，现在我看到和尚都想吐，更不要说那些跑在林子里的或是躺在火上的野鸡了。只好挑大卫心情好的时候提出申请。
　　大卫很听话，丢给我一个柿子。可惜丢地不太准，砸在额头上。我努力伸长舌头舔流下的柿子汁。绿色纯天然无污染食品就是好吃。
　　和尚眼馋，也学我：我也要吃水果！
　　大卫丢给他一枚大松果。啧啧，这次准了，正中嘴巴。

　　大卫，你真不懂得分配人力资源。整天绑着我们，活计都是你干了，多辛苦。不如你休息，我们出去做事。
　　眼瞅着就过冬了，大卫锦衣玉食缺乏生活经验，都不知道要提前收集干草。我很是担心未来漫长的冬季，和尚已经开始掉膘了。
　　大概十天过去了，大卫不再每天扛着我们东奔西跑，开始懈怠。目前我们住在一个山洞里，原本把和尚放在洞口就可以挡住大部分的风，现在需要去弄个门了。
　　大卫斜睨：大小姐，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招。
　　我叹气：我还能耍什么花招，这片山连你都跑不出去，何况我乎。我连野鸡都抓不住。
　　大卫手又扬起来，停在高空许久，终于没落在我脸上。真是幸福的一天。
　　和尚从昏迷中醒过来，也叫：我也要劳动我也要劳动！
　　哎，多可敬的劳动人民。

　　大卫终于放开我们。这些天除了解决生理问题，绳子就没离开过身子。
　　大卫不肯把刀子给我们，我和和尚只好用手去拔草，撅树枝。
　　看着灰蓝色的天，呼吸着自由的冷空气，我很开心。要是这山雾能永远持续下去，我们就永远走不出了，可不就相当于隐居山野，像传说中那些大侠。搞不好大卫和我能日久生情，反正这个鬼地方只有我一个女人他一个男人。我们可以在山洞里过一辈子，或许生几个娃娃解闷。想想也不错。大卫蛮好的，除了脾气臭一点脚比脾气更臭一点，可是他会烤鸡摘柿子，一俊遮百丑。捧脸蛋，羞羞羞。
　　和尚撅着屁股努力拔草，冷冷道：这个鬼地方还有我，第二个男人。
　　我大惊失色：和尚也算男人？
　　和尚脸黑如炭：我是和尚，不是太监。
　　这样么？天。我捂住脸。我没有文化，我很无知，我是白痴。
　　和尚点头：你是白痴。

　　那夜逃跑未遂之后，我就知道，这个死和尚可以读心。我肚子里的自言自语他都能听到，随时在我无防备的时候跑出来插话。很让我恼怒。

　　你知道不知道大卫现在在想什么？我瞥瞥坐在树上发呆的大卫小声说。
　　和尚已经拔了一大堆草，正拿一根树藤绑成一捆，鼻子喷出一团团白气：大卫和你不同。
　　哪里不同？
　　我还没问出口，和尚已经抢答。
　　你脑壳里是一堆杂草，乱七八糟可看得到。他脑壳里是一团空气，透明纯净可看不到。
　　那你脑袋里是啥？
　　和尚把草背在背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瞧我：当然是脑子和脑浆子，白痴。

　　回家的路上，我对大卫说，大卫，我想吃猪脑。
　　和尚脚步一踉跄，赶紧摇头晃脑：猪脑，甘，寒，有毒，损男子阳道，不可食也不可食。
　　大卫扛着一根杉木正在思考什么，没有搭话。
　　和尚在草捆下对我呲牙咧嘴。

　　我用大卫捆我们的绳子和捡回来的树枝木头绑成一个漂亮的门。参考了那个茅厕夹墙的原理并加以创新，来来回回错落着绑了好几层，风就几乎透不进来了。退休的门板和尚对我感激涕零。
　　大卫仍让他睡在门口，大卫说，破家值万贯，咱家需要一个看门的。
　　大卫也渐渐把这山洞叫作家，我很安慰。
　　我们的家里有了木桩桌子，石头凳子，枯草床，和鸡毛被子。还有一个常年不熄灭的柴堆炉灶兼烛灯。哦，还有一条光头的看门狗。洞顶吊着许多金光闪闪的吊饰，是那些无用又舍不得丢弃的珠宝首饰。
　　大卫难得夸奖我：还是女人懂得生活情趣，屋子这样一布置果然漂亮多了。
　　我羞涩。
　　和尚呕吐。

　　第一场雪下在晚上。
　　我没有觉出寒冷，暖暖地躺在温暖的鸡毛堆里做一个有关青椒炒肉丝的梦。忽然和尚闯入梦里，夺过我的筷子，大喊，下雪啦下雪啦。
　　睁开眼，看到门开着，铺天盖地的白涌进来。
　　大卫正在殴打和尚：谁叫你开门的！把家弄这么脏！你把雪给我舔干净！
　　顶着一头鸡毛爬起来，山里的雪真大，从没见过这么大雪。差点把洞口给封住。
　　和尚在大卫的拳脚下努力辩白：咱屋子太干，老衲是怕大家睡起来嗓子疼才洒点水。
　　嗯，那点水已经弄湿了大卫的草铺。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今天去哪抓野鸡？
　　会不会都冻死了。
　　大卫头也不抬：冻死才好，省得抓，直接捡就成。前天找到一个鸡群，一会我去捡过来。
　　有大卫真好。

　　大卫去捡鸡，我开始收拾大卫的床。幸好家里备用床垫多，湿了的拿去火边烤着，拿来干的重新铺上。
　　和尚被勒令清理门口，把门口的雪都弄走，清理出一条路。
　　冬天真好，食物都不会坏掉。等大卫把鸡拎回来就挂在洞口，想吃直接拿进来就好。可是我想吃菜了，十分非常以及极其特别的想。听到遥远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老虎叫，我想，老虎真可怜，只吃肉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和尚在门外冻地嘴皮子都哆嗦，还偏要插话：没有肉的日子更难过。
　　我想想以前，只有脏馒头剩菜汤的日子，好像没有现在这样难过。
　　和尚冷言冷语：因为你之前没吃过肉，根本不知道肉味，才没有欲望；你吃过了好东西过过了好日子，心里的欲望虫肥了太多。
　　忽然想到根子哥和那些曾经的梦，看看这个山洞，怎么一切这么陌生。我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竟然有了稻草还要鸡毛，有了肉还想菜，有了家还想要娃，有了今天还想明天。曾几何时，我一无所求但求一饭。

　　和尚很久没再出声，我也就安然发呆。
　　一个人忽然跑进来：英子，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