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相思无调

10、霄楼只合离人住

　　归云庄何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庄南宫离还不清楚，但是初到门前的那种震撼却是实实在在终生难忘的。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形给了山庄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唯一入口处有庄丁把守，进入之后才发觉地势甚为开阔，俨然一个一马平川的小小山地平原。正中央一座巨大城堡，前后左右都与群山留出相当的余地，在山庄制高的岗楼了望，任何企图不经允许就接近山庄的行为绝对会被立刻发现。路面铺的极好极平整，车辆行人便利之致。
　　行到近前，城堡入口处“归云庄”三个石雕大字苍劲有力，霸气十足，跃出匾额赫然凌驾于众人头上，气势万钧。南宫离心中折服，此地气象非凡，有乱世生枭雄，盛世隐王侯之尊贵，难怪生出段归鸿这样遗世而独立的谪仙人。不过似乎这城堡更多了些雄性象征，而他此时的主人段归鸿却比不上它的傲骨铮铮，更多的是一些阴柔随和。
　　来到庄内，格局复杂建筑恢宏，楼有凌云之势，庭有临霄之感，水榭楼台画廊别院别有洞天，花树池塘曲径通幽不失风雅。沈衡进门时已经南宫离放下，二人看的眼花缭乱赞叹不已，要不是段归鸿在前引路，一定早被这山庄里的布局美景不知道导向何处了。
　　段归鸿将二人带着，穿过下人们住的前院，和主子们白天活动的正院，来在一个题名“宜兰院”的雅致别院，对二人说：“严帮主他们几位都已经在这院子里休歇着了，还有两件收拾好的房间是给南宫姑娘和沈兄准备的，其他朋友来了都安排在旁边的‘得月轩’，段某住在后院的‘沉霄楼’，有事可使下人去唤我。二位先请吧。”南宫离和沈衡齐声道谢，跟着段归鸿迈进院子。
　　段归鸿将二人首先带至给南宫离准备的“紫云阁”，南宫离知道紫云是寒兰的一种，屋子内的摆设物件大都选用了紫色和紫黄色，与紫云花的颜色相符。一些画卷和雕刻也雕的兰花图案，甚是清雅，当下大为喜欢。她转过身对段归鸿说：“段庄主，我就在这里休息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沈大，沈副帮主他的腿受了伤，你还是先找人帮他瞧瞧要不要紧吧。”说罢看了沈衡一眼，沈衡目光一闪。
　　段归鸿闻言，吩咐下人好生服侍南宫离，又嘱咐南宫离道：“那南宫姑娘先好好梳洗休息一下，我带沈兄去他的屋子看伤，然后再看一下大家的情况，招呼大伙吃晚饭。好吗？”南宫离应承了，再次谢过。段归鸿告诉一个下人去传王大夫到宜兰院素心阁，分派完这屋里的事情，带着沈衡走出去了。

　　段归鸿吩咐身边的丫鬟花奴过来带着一群丫鬟服侍南宫离，南宫离在花奴的安排下先是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花瓣澡，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里面是一件月牙白色抹胸罩衣，外面罩上一款粉紫色轻纱外衣，腰间加了一道宽宽的白色包紫边束腰，鞋子没有换，还是那双银色小蛮靴，但已经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因为南宫离穿不惯花奴拿来的那种软底绣鞋，总觉得走路会脚疼。头发干了以后由花奴帮着，分出一半来挽了个发髻，斜插一支钗环，其余的头发照旧放着，乌溜溜的像匹柔缎。
　　洗澡的时候南宫离惊奇的发现一件事情，不过她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一定要尽快养成见怪不怪的习惯了。她看见自己的心口出现了一个银元大小的红色火焰印记，跟神仙给的那套衣服上的火焰一模一样。初时她以为那是衣服掉色染上去的，拿水洗了洗发现不是，像个胎记似的长在肉里了。那套染了很多别人的血的脏衣服花奴拿来问过，说是已经弄不干净了是不是丢掉，南宫离开始同意了，后来又叫住花奴说还是给我留着吧，做个纪念。其实她心里想的是神仙给的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
　　洗完澡南宫离就觉得精神恢复不少，情绪也稳定多了，她突然很惦记沈衡的伤，于是说要去看看。花奴要跟着，南宫离心说这孩子真不会来事，你不告诉我偷偷跟着不就行了嘛，你现在告诉我了，让我觉得你在监视我一样。又一想算了，我有什么好怕别人监视的，连我洗澡你都看了，跟就跟呗，我也尝尝凌凌那种光奶妈就是仨的滋味。怀着这种战无不胜的阿Q精神，南宫离没有反对花奴跟着自己来到沈衡所住的素心阁，她立在门口抬手敲门，心想我是喊他沈大哥呢还是喊他沈副帮主呢？我是开门见山的问他伤怎么样了还是先说点别的铺垫铺垫呢？

　　叩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南宫离又庆幸又失望的回自己的紫云阁发呆。庆幸的是不用为了怎么跟沈衡说话更得体而烦恼了，失望的是还真有点担心他的伤。坐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正好门一开有人推门而入，南宫离抬眼一看正是归云庄的庄主，主管她的吃饭问题的大领导段归鸿。段归鸿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只一件简简单单的绛红色长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少了修饰却依然风采飞扬。“南宫姑娘休息的怎么样？”段归鸿问到。“很好啊，段公子费心了。”南宫离展颜一笑。
　　“本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宴请大家，可是刚才几大门派都叫人传话说累了，要在自己房里简单用些，早些休息。段某何忍心弃置诸多美食于不顾，因此特来相邀姑娘共用晚餐，不知姑娘赏脸否？”段归鸿还是一贯的彬彬有礼，温柔周到。南宫离噗哧一声乐了：“哎呀段大哥，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咱俩这么你来我往的客套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开饭去呀？走走走，哪有好吃的快带我去吧，我正饿着呢，以后也不跟你客气了，我知道你是好人。”端着架子整一大套繁文缛节南宫离早就不习惯了，美食当前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她决定借此机会打破封建礼数的束缚，痛痛快快的说回话。
　　“呵呵爽快，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今后就叫你阿离，如何？”段归鸿的语气也明显轻松了不少，是人哪有愿意总是一板一眼的说话的呢，谁不希望能够率性而为。“好啊好啊，段大哥快请我吃饭去吧。”南宫离故意又多叫了一声大哥，笑眯眯的拉着段归鸿的袖子说。段归鸿先是一愣，马上放声轻笑，连连说到：“好一个率真的阿离，走，去我的沉霄楼。”

　　南宫离虽然知道沉霄楼在归云庄后院，可这一后竟然后出几里地去，真是不敢接受。心想这归云庄不光建筑风格宏伟，占地也广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王国嘛。这会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天边开始有星星闪烁，有几个仆人在前面提灯引路，南宫离跟着段归鸿这一路穿廊过桥，绕过无数别院，约摸走了个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在了沉霄楼。
　　未见沉霄楼时，南宫离曾揣测它必定属于“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型的，到了近前才知道沉霄楼的名字并不来源于它的高度，而是整座楼多用天青色，帐幔缥缈间有意营造一种如临风云霄间的潇洒，尤其是在晚上，明烛高燃灯火通彻，更有一种仙宫极乐的虚化之感。
　　段归鸿请南宫离进得楼中，这才看清楚原来一楼是几个贴身丫鬟的房间，二楼是段归鸿一个人住，三楼是书房和藏书室，南宫离看段归鸿还要带着自己朝上走，有点不明所以，刚在下面看的真切，三楼明明已经是顶楼了啊。待到登上去一看，豁然开朗，原来竟然还有一间小小的阁楼藏身屋顶，难怪在下面看不出，而且早有人布置好餐桌，等候主人一声吩咐即时上菜。没有点蜡烛，阁楼顶拿金银丝和缎带吊着一颗茶碗大小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辉，既足够照明，又平添情调。
　　像今晚这种月色皎好的沁凉夏夜，在这里尝美食乘微风赏明月，朝下看兼有一园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虽晚间亦是芳香扑鼻，花影树影斑驳重叠，水阁庭台假山池塘静静卧躺，真个神仙也似的生活。“霄楼一夜，胜过人间无数。”南宫离看罢多时，向段归鸿挑大指赞道。
　　“霄楼只合离人住。”段归鸿扬眉轻笑，若有所指。平心而论南宫离不是对段归鸿一点不动心，无论从相貌、才学、身家、背景各个方面，这么优秀的男人放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都将是女孩子们心动追逐的对象，良人佳偶的不二人选。只是，南宫离现在的身世处境容不得她考虑这些问题，她唯一应该考虑的就是生存。弄清楚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背景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个身份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
　　更进一步的话她怎么掌握住自己的这种命运，成为神仙所说的武林盟主，那看起来简直是遥不可及可怜愚昧的一个冷笑话，她没时间浪费，她还有两个可能正等待她救援的好朋友，她没有本钱浪漫，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南宫离觉察到自己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焦虑，因为她太弱小，命运过于强大而又残暴蛮横。
　　更何况南宫离自始至终都在提醒自己，这些人对自己是别有用心的，唯一的希望就押在他们是不是好心，是不是善心。如果只是揣测之心，研究之心，那么小心应付或可万事大吉，助自己一臂之力，万一存的别样心肠，那随时随地都会有一场恶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