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外传》元灵宇

1、藤萝

　　忍冬爷爷说，下次那个书生来的时候，我使个法子吓吓他，他便不会再来打扰我了。我冥思苦想了很久，终究没能够想出很有效的法子，因为无论我怎么说，杨歆总会翻翻白眼：“蓝祯珍，你不能这么幼稚。”
　　杨歆比我小三百来岁，他不过是仗着我失去了五百年的记忆而故作老成而已。我和总是哭泣的荼蘼小妖解释：“小歆还是个孩子，他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肯定自己的成长。”
　　荼蘼小妖吸吸鼻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姑姑，您说话真深刻。”
　　“那是自然。”我满意地揉揉他的头，眼睛余光从树冠瞥下，看见一个青衫书生亮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荼蘼小妖大惊失色，我猜他大约是没见过人的，所以才会不顾后果地现出原形逃走了。我默了默，定定注视着小妖离开的方向，许久不回身。
　　“姑娘可是闪着脖子了？”温和的声音在树下响起。我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树，手指他的脸，恶狠狠道：“嚷什么嚷！再嚷我吃了你！”
　　书生淡笑着拨开我的手，道：“姑娘不是花木精灵么？难道也吃荤？”
　　我怒：“我是食人花不行么？！！”
　　书生：“……”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自此，每逢月缺之夜，书生一定回来到南溪的大杨树下仰望。我被他瞧得烦了，向忍冬爷爷哭诉，坚决要搬家，忍冬爷爷颤动着白胡子，道：“祯珍呐，你元气未恢复，若不是依附着小歆的本体，恐难存活啊……”
　　我凄凄然抹泪：“忍冬爷爷，你就让我去你那里住两天罢……”
　　忍冬爷爷一闪老腰，一边呼痛一边扶着腰说回去养伤了。我环顾四周，所有的精怪都别过头装路人，唯有荼蘼小妖抖抖纤细的胳膊：“姑姑，来小妖这里罢！小妖养你！”
　　我拍拍他的头，认命地回到杨树上。杨歆蹲在枝头装小鸟，一脸贱兮兮的笑：“蓝祯珍，你是不是想走啊？去哪里我送你啊！”
　　我沧桑躺倒，叹道：“世态炎凉，世风日下……”
　　当夜月缺，我早早赶走了想看笑话的杨歆，躲在树冠里数星星。
　　夜幕降下不久，熟悉的脚步声就传了来。我努力忽略，专心数着星星，脚步太慢，我数着数着，也就跟着慢了下来，脚步一停，我也停了，眼睛落在牵牛星上，忘了数量。
　　我久久盯着牵牛星中间的一点星光，瞪了许久，没有等到书生说话。眼睛有些酸痛，我笑自己为何如此怕他，如果真不想见他，就听从杨歆的建议将他打跑的了，哪里还有这些麻烦？
　　莫非我是自己在找麻烦？
　　我忍不住翻了个身，趴到树干上看着下方。书生看向动静的来源，正巧看见我拨开树枝，原本冷漠的脸刹那融化，柔和得像是南溪地界的小溪。我愣了愣，明白了为何自称南溪第一美男子的杨歆如此讨厌书生。
　　“我还以为姑娘走了。”书生依靠在树边，笑得柔和。
　　我冷哼一声，不满道：“这是我家，你还没走呢，我为何要走？”
　　“我以为姑娘讨厌见我。”
　　我心中一动，心下明白，如若我此时露出厌恶之意，他或许以后就不来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对于自己的这个表现，我愁闷得无以复加。书生向我招招手：“阿蓝，你下来。”
　　我依言下去，到他面前悚然一惊，他让我下来我就下来？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跟荼蘼小妖似的！我专心不满这件事，对于他如何称呼我，倒是没太在意，好似他那般叫我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使之前别人都不会如此叫我。
　　书生见我脸上怒气渐盛，拍拍身边的地面，道：“过来坐。”
　　我大怒，居高临下地指着他：“你你你……”
　　“我给你说个故事。”
　　我收回手，走到他身边坐下。
　　天快要亮的时候，书生站起，我忙道：“故事未完呢！”
　　书生一笑：“可是，我要走了啊。”
　　我想了想，问：“那你还来不来呢？”
　　“下个月缺。”
　　在下个月缺之前，每天晚上我都会霸占杨歆的修炼明台，台边坐着荼蘼小妖，我清清嗓子，道：“故事是这样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