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48、希望你能爱她

　　我低头，我从没看过这样的苏晋。

　　即使为了苏小其的病忙的经常连觉都顾不上睡的他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头发东倒西歪，面色发黄，眼睫毛还在轻轻颤抖，似乎并没睡沉。他下巴上长了很长的胡子，身上还是我进手术室之前穿的那一套衣服。

　　“苏晋”，我费力开口，声音却小的可怜，似乎还在嗓子眼没出去。

　　他却立即惊醒，苏晋一睁眼，我才知道什么叫憔悴。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红的吓人。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力气说话。

　　苏晋好像比我还虚弱，他张了张嘴，一字一字说道，“小伽，你赢了”，然后朝着我笑，笑红了眼眶。

　　我看着他的脸，并没说出口，苏晋，赢的是你。

　　我这次赌的，是你的运气。

　　过去的那些年，你承受了太多，命运从不肯垂怜你。

　　你看，这次你赢了。

　　“我躺了多久”，我转头看苏晋。

　　苏晋看看手表，“快四十个小时了”，嗓子哑的吓人。

　　我轻轻叹气，“这么久了。”

　　“小伽”，苏晋握着我没扎吊水的另一只手，哽咽着开口，“昨天晚上有一段时间，你的心跳好微弱，我好怕你撑不过去，我好怕我害死了你”，苏晋的眼泪掉到我手背上，这么几句话，他说了好久，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一样，“在手术室，你失血过多、眼睛轻轻闭上那一刻，我突然后悔了。我一直想尽办法救小其，可那时候我才明白，如果为了救他，我害死了你，那么我会一样痛苦……”

　　苏晋把头埋在床单上，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比苏晋还害怕。

　　重光，我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等我能下床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让苏晋给江小浅打了个电话帮我请假，他说江小浅问他我是不是死了，才会翘班。

　　“我能去看看小其么？”我问苏晋。

　　他点点头，带我过去。

　　其实我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躺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不过苏小其还处于昏迷状态，苏晋说他可能会多躺几天，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晋给我搬了把椅子，我在苏小其床边坐下。

　　他还在打点滴，小小的手背上很多针孔。苏小其最怕疼了，现在却那么安静。

　　我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面色红润许多。

　　苏小其的睫毛很长，嘴唇很漂亮，我好像透过他的面庞看见了那一年的曲宛。

　　我没告诉苏晋，更没告诉顾遥光。

　　我愿意救小其，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曲宛。

　　那个爱笑的姑娘，那个爱苏晋的姑娘。

　　我想，苏小其是她留给苏晋唯一的礼物。

　　尽管她活着的时候，并不爱苏小其。

　　不过，我还是想为她留下苏小其，留下能证明她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苏小其。

　　我还记得【金陵十三钗】里的玉墨，她临死前一字一句的跟约翰讲述自己的一生。

　　那一刻，我眼眶湿润。

　　再简单、再短暂的一生也要留下点儿痕迹，总不能白活一场。

　　而且，没有人比我更理解曲宛。

　　我追重光时，不知被多少人戳脊梁骨，什么倒贴人家都不要，什么不知羞耻，什么丢人现眼，再难听的我也听过。

　　我也在被子里哭过，我不明白我是抢了她们的丈夫还是给他们的爸爸当了二三四五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后来在一起之后，也有人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重光只是顺便接受我而已。

　　不过还好，说啊说啊的，我也就习惯了。

　　我觉得值得。

　　我愿意主动开口，我愿意接受现在的诋毁，都是因为爱。

　　所以，只有我明白曲宛的心酸。

　　只有我知道她多爱苏晋。

　　就像我爱重光那样。或许，更深一点。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苏小其的脸，忍不住扬起嘴角。

　　苏小其，为了救你，小伽流了很多血呢。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

　　请你，请求你，一定要珍惜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我，为了苏晋。

　　也为了曲宛，你的……妈妈。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

　　知道了在你妈妈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曾经嫌弃过你，希望你能原谅她。

　　就像每一次原谅小伽。

　　在她每一次拒绝做你妈妈之后。

　　因为我们都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而曲宛，最无辜的曲宛，给你生命的那个人，被永远的留在了十七岁。

　　苏小其，你要爱她。

　　像你爸爸一样。

　　我轻轻闭眼，脑海里是夕阳下十七岁的苏晋，他皱眉看着面前的人。

　　嗨，我是曲宛，你喜欢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