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16、分手

　　回到寝室之后已经八点多了，我实在太累了，给重光发了个短信就睡了。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半了，我开了一盒泡面吃，寝室里就剩我自己了，估计都去自习了，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电话突然响了，是许知行，我看着闪烁的屏幕，不太想接。
　　跟重光在一起时他发的几个短信我都没回，我不想撒谎也不想骗他，更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我突然想前男友了，去看看他，我们没干什么，就是抱着睡了一宿，真的什么也没干？”
　　要我我也不信，除非我前男友是女的，但是这个称呼显然有力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把电话按掉，回了个短信。“我上课，晚点儿再说。”
　　他回的很快，“嗯。”

　　我把手机放下，突然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这算不算出轨？真没看出来我还有这个潜质。
　　我打了个电话给秦朗，说了一下我和重光的事，当然那些比较亲密的环节我给避过了，虽然这么多年一起鬼混使我坚信秦朗很爱我，我还是觉得他会鄙视我，连我自己这么爱自己都忍不住鄙视，更别说他了。秦朗没说什么，只是表示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挂了电话之后许知行和江重光的脸就一直在我脑海里面晃来晃去，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弄得我怀疑自己脑壳都快崩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浆就会飞出去。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林晴喊我出去吃饭。我说吃过了不太想吃，她让我出去陪陪她，我听着口气不太对，就穿好衣服出去了。

　　我到饭店的时候林晴已经喝了好几瓶了，眼睛红红的。
　　我坐下，“怎么了？”
　　她抬头看我，“你来了。”
　　我夺下她手里的酒，“到底怎么了？”
　　她轻声说：“我要怎么跟我爸妈说我在跟女生谈恋爱？将来他们要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我想谈一场一辈子的恋爱，可现在这样，有几个人会祝福我？”
　　我叹气，忍不住红了眼眶，“林晴，我能理解···”
　　“你不能，”她打断我，“幼伽，你会因为跟男朋友吵架而难过，你会因为见他的家长而紧张，你的爱情里有苦有甜，而我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你永远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当你鼓起勇气跟她走在街上的时候，总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你们，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不敢说我不在乎，我不是活在与世隔绝的玻璃瓶子里。”她苦涩的朝我笑，眼角笑出了眼泪。“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性恋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啊？可为什么两个女的在一起就要被当成异类？我他妈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看着她，突然很心疼。
　　她只是个女孩，她只是想谈一场简单的恋爱，她也很无辜。我很想抱抱她，告诉她忘记那些臭不要脸掺和别人生活的人的意见。
　　可我不能。
　　以前跟重光在一起时，因为距离太远，我们不能一起外出，不能经常去彼此生活的地方探望彼此，我忙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生活，他没空的时候我也不再有诸多抱怨，我们就像一个身在北半球、一个身在南半球的异国恋人一样，习惯了独当一面，习惯了自我排解。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当初在一起，好像只是为了后来的孤独；有时候，分明那样难过，却终于连眼泪都被苦笑篡改；有时候感觉我要的并不是这样，我要的是能在阳光下牵手分享彼此的甘苦与喜悦，而不是假借着爱的名义，被迫享受孤独还必须假装自己很快乐、很知足。
　　我真的感觉，如果一份感情带来的痛苦比喜悦还要多，那不谈也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拿起酒杯陪她一起喝。

　　那天晚上我们两都喝醉了，互相搀扶着回寝室。路上说了什么我都记不住了，只是清晰的记得林晴问我，“你到底爱谁？”
　　我朝她笑，“爱我自己。”
　　回寝室之后林晴就睡了，我给知行打了个电话。

　　“喂。”
　　“知行，分手吧。”
　　他犹豫了一下，“你喝酒了？”
　　“喝了，不过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把这几天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他沉默了好久，我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知行只是淡淡的说，“杨幼伽，我说我相信你，你呢？信我么？”
　　我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你信什么？信我不喜欢他还是信我喜欢你？许知行，你骂我几句吧，行么。”

　　知行竟然笑了，“你都做了决定，我骂你有用么。就按你说的吧，你喝了酒，早点儿睡吧，晚安。”
　　我挂了电话到阳台上坐着。

　　我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活的这么恶心，我不能说我对许知行没有感情，可从重光那儿回来之后我就意识到或许我们处不下去了，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是确实有什么横在我们之间。
　　他干净、孝顺，永远把我置于自己之上，他符合我一切的择偶标准，可我还是辜负了他，因为他不叫江重光。

　　我自私至此，我想找个分手的理由让我听起来不那么罪恶，我想不伤害知行，我也想呵护一次一直照顾我的许知行。
　　他对我来说不是过目即忘的路人。

　　他是在那年夏天给过我温暖的人，是跟爸妈一样容许我胡闹任性的人，是一直为我付出从来不求回报的人，那些日子的一点一滴，那些与他有关的欢笑与泪，那些他曾为我付出的汗水与真心，那些写在我生命中的关心与爱，不是一句分手就能忽略的，更不是我能忘记的。

　　我看着窗外的树，留下了眼泪。
　　许知行，如果早知道我带来的全是伤害，那么你是否还用勇气拥抱我？

　　曾哥跟林晴僵持了一个星期就和好了，林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跟我说：“比起流言，我想我更不能承受没有她，岁月太短了，当得珍惜。”
　　我看着站在一起的她们，轻轻微笑，“我祝福你们。”

　　其实很久以后我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林晴。
　　即使过得艰辛，但你总要相信，这并不是最终的结局。现在不过刚刚开始，你们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我不相信你们会永远忧伤，命运亏欠你们的幸福一定会还，或许你们的爱情一开始就不像别人那样圆满，可是，爱的曲折不代表爱的不好，我相信，这是上天为了给你们最好的生活之前让你们经历的磨难，也许你们不够安稳、不够聪明，任性叛逆、特立独行，但你们也善良正直，有心有胆色，命运终归会眷顾好女孩。
　　她们牵着手离去，林晴跟我笑着跟我说，“你也是，好好想想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就这么跟许知行结束了，甚至没给他争取的机会。

　　而对于重光，这个贯穿我青春所有画面的人，我自十六岁起，就想嫁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过往都朝我涌来，那些我以为早已陈旧的往事，在他面前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重新组成一帧一帧完整而又生动的画面，再次被塞入我脑海。让我觉得这么久了我似乎完全没有长进。
　　我仍然留着他说好看的长头发，仍然爱穿帆布鞋，仍然坚持相信蜡笔小新会娶小丸子，仍然爱着我的理想主义，甚至，仍然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上官含总跟我说，如果一段爱情不得不结束，那么一定要学会微笑着全身而退，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让自己不受到伤害。
　　可直到今天我还是会怀念，当初真正青春的那几年，我不问得失、不顾一切的爱着重光，甚至在那样一段无果的爱情中，时时刻刻都想着我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人品爆发。许知行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