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娘倾城》夜离朱华

2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不能杀他。”谦羽白抚着夜堀走到狼三侠面前，微微一笑。
　　狼三侠有些不满，那女人上前一步，“谦公子，你为何故意作假，陷华星宫宫主于不义，这正的凶手是谁，其实你早就知道吧？”
　　“是啊，谦公子，夜盟主，你们好歹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峨眉率先说话，众人皆是一番符合。
　　南宫风也站了出来，他走到谦羽白身边，“是啊，谦公子得给武林一个公道，大家一个交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袒护薄无双？”
　　“原来是南宫师兄，我们好久不见了啊。”谦羽白一丝讶异，旋即淡淡笑了。
　　“怎么能说好久不见了呢，几日以来，我们都是朝夕相处的啊。”南宫风含笑，看着谦羽白。
　　许久，谦羽白冷声笑了，“原来你就是徐风。”
　　南宫风得意道，“没想到我的易容术能把公子也骗了，在下真是有些久违的兴奋。”
　　“怪不得，我就说这位徐风公子怎么处处都透着些神秘不凡，原来是南宫师兄，这便说得通了。”谦羽白低眉，“师兄这些年来可好？”
　　“拖你洪福，在下被九侠所迫，被迫寻找焚王下落。”南宫风道，随即脱口而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当年你我本是同门，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了。本将焚毒托付与你，想让你销毁我的得意之作，可没想到焚毒竟然流落到了焚王手中，你真的让我好生失望。”
　　“所以你便来查我了吗？”谦羽白毫不在意。
　　狼三侠和在众却是一惊。
　　少林的人道，“焚毒害人不计数千，实乃罪恶之物，谦公子，你居然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谦羽白愣了一愣，“是啊，我是助纣为虐，我是将焚毒给了焚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风道。
　　“比起这个，大家是不是该先解决一下屠魔之事？”谦羽白满不在意，看向狼三侠，朗声道，“敢问驱魔圣使，试问修炼了邪功的薄无双和曾经杀人无数的焚王比起来，谁更是魔头？”
　　“那还用说，定然是焚王了！”狼三侠的女人不假思索道。
　　谦羽白点点头，一笑，又向三大门派道，“那么你们觉得呢？”
　　“自然是焚王。”少林的人道，武当随即愤愤，“当年焚王为了挑战天地宫的权威，不知杀了多少无辜门派的弟子，可谓掀起了江湖的血雨腥风，此人才是真正的大魔头。”
　　峨眉也赞同，“焚王当诛，罪不可恕。”
　　“那么，若是用焚王来换薄无双的性命，大家会不会觉得这场屠魔大会更值得一看呢？”谦羽白苍凉一笑，绝美的容颜瞬时显的有些憔悴。
　　“你想干什么？”南宫风有些迟疑。
　　“谦公子，你为何想要保全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呢？”狼三侠的女人道，她不解，“不过，若是你能交出焚王来，这个少年并愿意自废武功潜心悔改，我便可以饶了他。”
　　谦羽白满意一笑，然后面向大家道，“不知道屠魔圣使的决定，大家可是赞同？”
　　顿时，这里的人缄默下来，气氛变得十分静寂。
　　半晌，南宫风率先道，“我赞成。”
　　“我也赞成。”人群里有旁观者道，“焚王一日不除，武林一日隐患。”
　　“那我们也赞成。”三大门派相视一眼，都道。
　　考虑到武林安危，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焚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厉害之处可非寻常人可知。
　　若是此人不除，将来必会惹来更大的危害。这个危害难免不会波及到现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提到焚王这样可怕的人物，谁都不免后怕。
　　相比能自己来任由宰割的焚王，小小的一个薄无双，实在不足一杀，废了武功已经足以。
　　“好，那请南宫师兄做个见证。”谦羽白道。
　　南宫风点点头，“那么，焚王在哪里呢？”
　　谦羽白掏出羽扇来，慢慢得扶着夜堀走到中间，许久，他笑道，“我旁边的人……就是焚王。”
　　话音刚落，便被一片嘈杂的惊讶声淹没。
　　这难以置信的话让三大门派也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焚王怎么可能是夜盟主！”
　　“不可能！”质疑声还在此起彼伏。
　　狼三侠一拥而上，他们围在谦羽白身边冷声道，“谦公子，虽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袒护这个少年，可是血口喷人的话不能说，你指证的人可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又如何？当年夜氏一统江湖，其实内心最苦的便是夜氏的子孙，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代代承袭盟主之位，就逼着他们不得不守着这个虚名，一直一直，背负着一切。人人都知道高处不胜寒，应该能理解被逼着做第一的滋味其实根本不好受吧？”谦羽白讽刺得笑笑，“夜盟主也是一样，他打从内心恨着天地宫！”
　　“没错。”夜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是我骗了大家，这么多年来，我坐在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上，根本就不好受。”
　　南宫风一怔，全场的人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沉寂。
　　“我没有一刻不想离开天地宫，渐渐得这种被禁锢一般的念头让我产生了恨意，恨意无法宣泄，便让我走火入魔。”夜堀道，“为了保持住夜氏的名誉同时宣泄的怨恨，我创造了焚王……很可笑吧，其实焚王就是我，我口里一直喊着要打杀的大魔头，其实就是我自己。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焚王一直都抓不到了吗？现在你们明白了谦羽白为什么会帮着焚王了吧？因为他是我的手下……最得意的手下。”
　　他看了一眼微微笑着的谦羽白，眼里带着倦意和几许苍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
　　夜堀话音一落，旋即扔出一瓶药来，“这是焚毒，仅此一瓶，世上只有焚王才有。”
　　他说罢，跪在地上，垂下头来。
　　“你果真是焚王。”南宫风捡起了地上的药瓶，仔细嗅闻一番，并看了看道。
　　谦羽白眼里微红，他还是笑着，“好了吧，现在可以将薄无双放了吗？”
　　众人鸦雀，半晌，狼三侠一声令下，几个人将夜堀捆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他？”狼三侠问道。
　　“因为他是我……最最愧对的儿子。”夜堀倦倦得笑笑，“我有一个儿子名叫夜央，曾经我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丢弃了。现在我很后悔，所以，尽管我在不久前就知道了他是杀人凶手，但我还是无法看着他去死。”
　　三大门派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们只能忽然长叹，“罪孽！罪孽！”
　　“能让我和他再说几句话吗？”夜堀看向有些怔愣的薄无双，低声问道。
　　狼三侠没有说话，却命人放开了薄无双。
　　薄无双摇摇头，他看向夜堀，嘴里喃喃道，“你错了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不是你的儿子。”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哪有任何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己舍命相救。
　　为了救自己，他不惜承人自己就是焚王，尽管这个事实很残忍，但还是摆在眼前。
　　“不，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夜堀两行清泪忽然落下，他一瞬间显的无比苍老，眼角细细的纹络刻在了薄无双眸里。
　　“九年前，我让你帮我一个忙，其实却很自私，根本罔顾你的死活，但现在我后悔了，虽然我知道……我的罪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夜堀伸出手来，颤抖着抚摸在薄无双消瘦的脸庞上。
　　那满手因练功而起的茧子，如同针扎一般的游走在薄无双的脸上。
　　他一瞬间有些害怕，害怕看着眼前这个慈怜的老人。
　　感受到了他那因为练功而背负着的伤，心里的涟漪陡然扩散，让他难以平静下来。
　　那种痛惜，竟是一种眷念。
　　“原来你就是焚王。”树上坐着的人观看了一场好戏，忽然伸了个懒腰，这次的任务也要告一段落了。
　　他将弓箭举起，对准了夜堀的要害。
　　树上的人正是五邪之一的锦修，论起箭术，他可谓是江湖之中无人能及的角色，而五邪的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此次来此，恐怕也是受了什么托付，来暗杀焚王的。
　　“小心！”薄无双陡然大喊出声，他眼里一惊，然而一惊来不及了，一支迅猛的箭已经射向了夜堀。
　　“噌！”一个人突然扑倒在了夜堀面前。
　　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原本白如尘雪的衣裳。一朵一朵，如同盛开在雪中的醉芙蓉。
　　朝白夜红的醉芙蓉，到了这样深的夜间，就会开出像这样妖艳美丽的血色红花的。
　　“羽白！”声嘶力竭的男声疯狂的叫了起来。夜堀失魂落魄地连忙抱起了扑倒在眼前的人，整个人都不住颤抖起来。
　　他没料到会是他，会是他，那样恨自己入骨的他。
　　谦羽白苍白的脸色像纸一样看上去单薄无力。箭插在他的心脏，准的让夜堀看得不住流泪。
　　尽管他躺倒在他怀里，痛的血色全无，但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美。
　　他是最美的男人，一直都是那么美，香玉冰肌，芊芊如玉。
　　薄无双也愣了，他愣愣得看着夜堀心痛如斯得抱着谦羽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仿佛自己就能体会一般，他能感觉那个男人的心碎。
　　“竟然有人捣乱。”树上的人低声呢喃，然而刚想拉开第二箭，他的肩膀就被人一把拽住，硬生生拖下了树。
　　锦修倒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屑道，“南宫风，你想阻挡我除魔吗？”
　　“除魔可以但不是现在，焚王归我，冰魄箭送你，如何？”南宫风谦和笑着。
　　锦修听闻冰魄箭，立马眼前一亮，他跳了起来，笑嘻嘻道，“大侠可是当真？”
　　“当真，”南宫风随即取出一块令牌，“你自己去南宫郡主府取吧。”
　　锦修挑眉一笑，指指南宫风，随即接过令牌，往他肩上一拍，“果然是大侠风范，够哥们儿，那我走了！”
　　说罢，锦修纵身一跃，背着弓消失了。
　　南宫风无奈笑笑，转脸看向夜堀那边，只见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一般，抱着谦羽白不住得呢喃。
　　谦羽白还是那样嘲讽的表情，他努力拉着夜堀道，“我……我恨你。”
　　“所以你才想替我死，你想要我痛苦一辈子是吗？”夜堀哽咽着道。
　　薄无双连忙跪在谦羽白身侧，他按住他的胸口，“谦公子，虽然我和你并未有多深的交集，但毕竟相识一场。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待我如此好……还不遗余力救我？”
　　谦羽白缓缓将手伸到薄无双臂膀之上，他狠狠一扯，撕开了他的衣裳，里面一块丑陋的胎记露了出来。
　　夜堀忽然脸色大变，“难道说……难道说……”
　　“没错。”谦羽白笑着呕出一口血来，气息奄奄，“他就是……就是我的亲弟弟……”
　　薄无双一愣，“你说什么？”
　　“难道……难道你当真不记得了吗？”谦羽白伸出手来，勉强够到薄无双的眼角，他轻轻触碰着他的眉目，继续道，“你六岁之前……都是跟哥哥相依……相依为命的啊……”
　　如同有什么东西击碎了脆弱的防御。
　　难怪、难怪觉得忘了什么……是啊，难怪、难怪觉得忘了什么！
　　薄无双忽然觉得有些头痛，脑海里的画面一层一层翻涌着。六岁的他为什么会在死人堆里？为什么会？
　　他隐约记得是因为绝望、因为害怕。
　　人在极致害怕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情的吧，所以他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六年前的事情。
　　“哥哥？”薄无双喃喃道，眼里一热，不觉淌下泪来。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谦羽白，有些茫然若失。
　　“他竟然不是夜央？”夜堀也愣了。
　　谦羽白笑了，笑得有些嘲讽，“夜堀……你，你还是输了……我要救的……从来都只是……我弟弟……我弟弟而已……”
　　夜堀无声得落下了泪来，他紧紧抱住谦羽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该救我的……”
　　“我不是、不是救你，我是恨你……”谦羽白剧烈地喘息起来，“我恨你……”话音未落，谦羽白的气息已经没了。
　　他是带着恨意死的，夜堀知道，他的复仇总算是结束了。
　　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会让他痛苦一辈子，悔恨一辈子，煎熬一辈子。
　　“但是我一直都爱你。”夜堀闭上双眼，十分痛苦。
　　听闻此话，众人都是震惊的，谁也想不到堂堂的武林盟主夜堀，竟然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事情。
　　他居然当着所有的人面，说自己爱着一个男人！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情感，着实已经憋在了心底许多许多年了。
　　“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是我哥哥！”薄无双有些失控起来，他想了许久也还是想不起来，索性一把拉起夜堀的衣领，大声喊道。
　　夜堀红着眼，沙哑道，“他一直有个弟弟，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他的弟弟和我的夜央同岁。我做出了很可怕的事情。”
　　薄无双渐渐松开了手，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为了让羽白全部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想杀了他的弟弟。于是我让夜央带着那个孩子去到荒郊野地里，我命令夜央想办法杀了那个孩子，那时候我已经丧心病狂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都再也没有回来了……”
　　夜堀哽咽，“是我让羽白痛苦的，他一直很疼惜他的弟弟。”
　　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
　　薄无双忽然瘫坐在地上，他痴痴呆呆得看着谦羽白死寂的脸庞，忽然想起几日前还嘲讽笑着的他，还羽扇轻拂，美如妖姬的他。
　　可惜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那个坏坏的男人，曾一度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不管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亲口问问这个男人。
　　薄无双忽然眼前闪过一些朦胧的画面，伴着夜堀的声音，他忽然想起来了。
　　九年之前，是自己，是自己杀了一个人。
　　因为极度的害怕，因为极度的恐慌，他绝望的将自己藏在荒郊野外的死人堆里，以为就会这样死去，醒来却没想到忘记了一切。
　　现在再去想一想，那个不小心死在自己手上的孩子似乎正是名叫夜央。
　　哥哥……哥哥……
　　“弟弟乖，哥哥最疼你了，你要快点回来啊。”
　　“哥哥哥哥，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哥哥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哥哥……哥哥……
　　“昨天有个老伯伯告诉我世上险恶的很，怎么办，哥哥我怕。”
　　“不用怕，只要你在这世上，哥哥一定都会保护你的。”
　　哥哥……哥哥……
　　哥哥……哥哥……
　　他忽然一把推开夜堀，扑在了谦羽白身上，他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颤抖得让人心肠几欲寸断。
　　薄无双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被自己缠着的男人的面容。
　　虽然那些过往十分朦胧，但恢复在心底的情感，滋生得却让他几乎窒息。
　　他总是温柔的看他，那样温柔的笑容，就是自已一直以来极力模仿的温暖。
　　半晌，他抬起头来，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胸前，一口黑血喷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