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西界》风逝夜寒

10、第十章 血红花蕾的绽放

　　“妈妈，该吃药了。”安纳贝尔端着水和药瓶来到母亲房间。她把伯瑞纳德夫人扶起，再为她端水送药收拾妥当，伯瑞纳德夫人拉住了女儿：“安妮，陪我说说话好吗？”
　　安纳贝尔依言坐到母亲床边。半晌，夫人问道：“那孩子……他还好吗？”
　　安纳贝尔叹息着，许久，才说：“他虽然变了好多，但他的心还是很善良。他对我很好。”
　　夫人点点头：“是我们家先对不起他。真的，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劳伦斯已死的消息，公爵还没有让夫人知道。夫人病的很厉害，如果知道劳伦斯变成了会思考会动的僵尸，一定会加重病情，到时候，恐怕会活不过一年。
　　“他已经不恨我们家了。妈妈，如果他来向我求婚，您还愿意遵守我们的婚约吗？”安纳贝尔问。
　　“嗯，我不会反对的。毕竟，我们家曾亏欠过他。”夫人说着，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你在他那里，受苦了吗？”
　　安纳贝尔摇摇头 ，简短地说了一句：“他对我很好。”然后起身为母亲盖好被子，悄悄退出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她静静地坐在窗前，微微叹息着。劳伦斯还好吗？自从她被克劳泽强行带回家，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父亲不许她出家门，她自己也很少出房间。父亲这段时间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干什么。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回过头，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白布包着的狭长的东西。这几个月来，公爵好像老了十几年似的，原来英挺的身姿已变得略微有些佝偻，头发已经花白，就连脸上也爬上了皱纹。一个英挺的将军竟成了这样，安纳贝尔也很心痛。
　　“父亲？那是什么？”安纳贝尔起身迎上去，问道。
　　“这是从神父那里求来的辟魔剑，有驱魔的效果。”公爵说着，把剑挂在了墙上。挂好以后，又对安纳贝尔说：“你最近几天就先呆在房里，伯臣不久就会来迎娶你的。”
　　安纳贝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仿佛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干似的。
　　公爵看着似乎丢了魂一样的女儿，无奈地摇摇头。

　　门厅前，劳伦斯正静静地系披风的带子，像是要出去。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挽起纯黑色的带子，打了个精巧的结。一只乌鸦停在他的肩头，偶尔动动脑袋，用爪子磨磨嘴。
　　“安格斯，你要去哪？”西里尔伯爵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劳伦斯似乎早就知道伯爵会这么问了，手指仍旧不紧不慢地紧了紧衣带，转头看着伯爵。
　　“伯瑞纳德公爵府。”他说。
　　西里尔伯爵眼中浮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丹尼呢？让他和你一起去吧。”
　　“我叫他去给您找食物了。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劳伦斯说着，打开了门，顿了一下，又回头叮嘱道：“您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叔父。我已经是吸血鬼贵族了。”
　　望着劳伦斯的背影，伯爵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平静的表情，丝毫不像是要去复仇。这孩子，变了啊！变得越来越像安格斯了。

　　伯臣今天傍晚要造访伯瑞纳德公爵府邸。他来的时候，安纳贝尔正在房里插花。他不忍打搅安纳贝尔，一直站在安纳贝尔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当她转过身来拿剪刀时，才看到伯臣。
　　“你来了。”她微笑着说。伯臣发现安纳贝尔的微笑中有一丝凄苦。
　　“来看看你。介意下去喝一杯茶吗？”伯臣依旧那样温和有礼。
　　安纳贝尔摇摇头，说：“我很乐意。”伯臣便牵起安纳贝尔，向门边走去。
　　正在这时，窗边突然响起冷冽的声音：“这样光明正大地牵着我的未婚妻，是否太失礼了？温斯顿少爷？”
　　安纳贝尔浑身一震，立刻转身过去，白色窗帘一下子自动拉开，冷风大作，肆虐地从外面吹了进来。一个浑身包裹着黑色的俊美青年孤傲地站在落地窗外，右手指上停着一只乌鸦，君临天下的气质仿佛是黑夜的王者。
　　“劳、劳伦斯？”安纳贝尔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走到劳伦斯身边，却被伯臣一把拉住了。
　　“你……你来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伯臣警觉地问。
　　劳伦斯从窗台跳进屋子，缓步走进来：“我来带走我的未婚妻，并不想惊动别人。仅此而已。”他的声音充满魅惑：“来，把她交给我。我并不想伤害你，不要逼我。”
　　他放开手，乌鸦在他身边盘旋着，一边警惕地看着伯臣。
　　“不可能！安妮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容许你把她抢走！”伯臣激动地叫道：“你是个死人！你是无法给她幸福的！”
　　“哦？那要看你能否有能力阻止了。”劳伦斯说。
　　正在这时，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伯瑞纳德公爵走了进来：“怎么还不下楼？红茶都要凉了。”当他看到对面的人之后，惊得倒吸一口气：“劳伦斯埃德蒙！你……你竟然还没死！”
　　劳伦斯静静地看着伯瑞纳德公爵，忽然笑了：“是啊！公爵，多谢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多谢你……当年暗中害死我父亲，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让我家破人亡！”话音刚落，劳伦斯的恨意化为庞大的压力充斥整个房间。公爵立刻将安纳贝尔护在怀里，与伯臣一起被逼退到了墙边，试图抵抗那强大的斥力。在这强大的压力中心，劳伦斯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公爵。每走近一步，公爵和伯臣所受到的压力便增大一分。“你！你这恶魔！别过来！不要过来！”公爵后退着叫道。
　　“劳伦斯！不要！冷静些！”安纳贝尔喊道，一边试着挣脱父亲的束缚。劳伦斯停下脚步，依然带着优雅却冰冷的微笑，说：“好啊！把安妮交给我，我会信守承诺，不会为难你们的。”
　　“别妄想了！你这魔鬼！休想带走我的女儿！”公爵大叫着，突然一把拔出挂在墙上的辟魔剑刺向劳伦斯。
　　“父亲！”安纳贝尔吓坏了，却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持剑刺向劳伦斯。劳伦斯竟没有躲，剑身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身子纹丝不动，任由剑身没过胸口。殷红浓稠的血液从胸口汩汩流出，他双眼紧闭，皱着眉，似乎很痛苦。
　　时间似乎凝滞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您已经杀死我一次了……如今，还要再杀我一次吗？”劳伦斯轻声说着，猛地睁开双眼，纯黑的眼眸瞬间变成了血红。一抹诡异的微笑从他的唇边漾开。“辟魔剑又怎样？西尔维斯特伯瑞纳德，我是不死的！”
　　一股强大的斥力将公爵和伯臣弹到了墙上，辟魔剑也被斥力揉碎。安纳贝尔顶着斥力上前抱住了劳伦斯，大声道：“劳伦斯！我跟你走！不要伤害父亲和伯臣！请记住我们的约定！”
　　斥力消失了。公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安纳贝尔见状，想要回去扶公爵起来。劳伦斯眼中红光一闪，安纳贝尔便昏倒在他怀中。劳伦斯抱起失去知觉的安纳贝尔，看向伯瑞纳德公爵，眼中含着一丝残忍。他冷冷地微笑道：“西尔维斯特伯瑞纳德，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你放心，安纳贝尔在我手里，是不会再回来了！”说罢，便一瞬间出现在窗外，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朦朦胧胧，安纳贝尔隐约听到了外面有人在说话：“……安格斯，她是个人类……”“……我会娶她……”“……你想做什么……可以……西界……主人……”听声音，好像是西里尔伯爵和劳伦斯在争辩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安纳贝尔头疼得要命。似乎自己在劳伦斯来到家里之后就昏过去了。
　　房门外一时没了声音。不久，就见房间的门开了，劳伦斯走进来，扫了安纳贝尔一眼，淡淡地说：“你醒了。”
　　“劳……伦斯，我……”安纳贝尔还是两眼迷离，呆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着劳伦斯的衣襟下摆急切地问：“劳伦斯！爸爸还有伯臣他们……”“都没事。”劳伦斯冷冷地说：“我没有伤害他们。”
　　“噢。”安纳贝尔似乎松了口气。
　　“我不久就会娶你，你这几天最好准备一下。”劳伦斯不等安纳贝尔回应就要离开。
　　“劳伦斯！等一等！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母亲愿意继续我们的婚约，她愿意把我嫁给你！我们只要跟她说一声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过我们的生活……”
　　“因为我不能离开！”劳伦斯硬生生地打断了安纳贝尔的话。冷硬的态度让安纳贝尔吓了一跳。
　　“什……什么……为什么？我们……我们不是约好了……”安纳贝尔一怔。
　　“我不能离开。我是……西界的主人。”劳伦斯轻声说。
　　“西界的……主人……”吸血鬼贵族？安纳贝尔艰难地试图理解劳伦斯的话：“劳伦斯你竟是……？”
　　劳伦斯点了点头。
　　安纳贝尔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劳伦斯变成了吸血鬼贵族，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有意识却没有感觉的，冷冰冰随时会腐烂掉的死尸。然而他现在的身份却是吸血鬼，是与人类不共戴天，以人类鲜血为食，受到上天诅咒的魔鬼。
　　她颤抖着伸出双臂环抱住劳伦斯，他的身体有淡淡的温度。仰起脸，忍不住伸手抚触劳伦斯更加精致而细腻的苍白的皮肤，然后慢慢滑到他鲜红得妖艳，仿佛涂了鲜血的唇，感受到唇下因人类的触碰而变得异常兴奋的尖牙缓缓的悸动。他是有温度的。虽然很低，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的劳伦斯，让她既爱又怕。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喃喃道，害怕极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忽然，她感觉到劳伦斯一手抱住了她，另一手轻轻抚弄着她丝滑的长发。劳伦斯的温度从耳边蔓延开来，此时此刻，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给她无形的恐惧与压力。
　　“不要害怕……安妮。这样不好吗？至少现在，我是活生生的……难道你愿意和一个死人结婚吗？……”“如果你累了，我可以让你……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你愿意醒来为止。”劳伦斯具有磁性的声音充满了魅惑。他的温度顺着脸颊缓缓移到脖颈上，一阵刺痛将安纳贝尔惊醒。
　　“啊！劳伦斯……”安纳贝尔惊呼，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意识随血液一道流走，安纳贝尔的眼皮越来越沉。疼痛消失了，恐惧淡化了，心中竟然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兴奋，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劳伦斯……”安纳贝尔最终喃喃吐出这三个字，就沉沉睡去了。所谓吸血鬼贵族，难道就是这种能够让人无力地沉醉于恐惧与幸福，心甘情愿地陷入他们编织的血红与黑暗中的，高贵优雅的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