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西兰国度

14、第六章（上）

　　一整夜，唐君毅没有回来。

　　我一点都不失望。

　　相反的，我睡得很香，没有男人在枕边，我大都时候都睡得很香。

　　不用为任何事情烦心，不用担心夜里会叫错别人的名字，不用为别人喊了别的女人的名字而失望，不用去想要怎么去迎合男人才能够讨到他们的欢心。

　　可是，不对，这样的想法会让我觉得我是个风尘之女，可惜我不是，我有固定的嫖客，而且我跟他还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爱他，他不爱我，可是我们在一起，而且我相信我可以从他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根本不是风尘之女。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套温暖的房子，我想要被爱，我想要我爱的男人一直围在我身边。

　　可是，正是这种欲望，让我无故地产生恐惧感。

　　因为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方为上策。

　　在这一个观念上，我知道，我爱宋平，可是我也爱唐君毅将要送给我的房子。

　　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我并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一个适可而止的人，因为我知道，贪得无厌的最终下场。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没有宋平和唐君毅在身边的每个夜晚，我睡得如婴儿般香甜，连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

　　因为，我知道我的贪心有天中会得到报应的，我每天都以世界末日的信念来度过每一个太阳升起
　　的日子。

　　父亲在天堂等我，母亲早已改嫁，我在那个称之为我出生的地方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家。

　　家，那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眼啊，它的光芒让我觉得刺眼。

　　所以，当唐君毅说要赠送给我一栋房子的时候，我决定委身相许，只为了让自己有个温暖的窝，不至于老了以后像路边的流浪人到处去流浪。

　　说得难听一点，我只是个乞丐，因为施与物质的施主太大方了，所以我不用沦落街头，我感谢有
　　这么大方的施主。

　　整整一个月，唐君毅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从那晚我们戛然而止之后，一个月的时间，他杳无音讯。

　　没关系，他不主动联系我，我也无心联系他，就这样僵着，彼此有着各自的生活，各自享受着彼
　　此的快乐。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他有他的节奏，偶尔混在一起，就成为了男女朋友，现在不混在一起，我们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已。

　　有好长一段时间内，我总有意无意地认为他会给我打电话 ，可是电话总是空着，就连平常经常收到骚扰的短信的手机号码，这个时候竟然也变成了哑音。

　　于是我不再空等，就这样过着我的逍遥日子。

　　倒是房产已经过了公示期间，律师也已经打电话给我，叫我再去签一份赠与合同，所有的交接手
　　续就算完成了。

　　这就意味着，我现在住的这件房子，房产证上印的是我的名字！

　　下了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往律师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算了吧，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感到如此欢快，我的好日子还没到呢，等房产证上打上我的名字，我铁定每天笑得像夜莺一样。

　　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夜莺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想着，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律师事务所楼下。

　　刚想迈出步子，就看见一辆熟悉不过的车子停留在马路旁边，见到我，正打着喇叭。

　　我不想理会，只是恶狠狠地往车子里头瞪了一眼，便转身往律师事务所的方向走去。

　　喇叭打地更欢了。

　　我的胳膊一下子被人拽住了。

　　他不容我分说，直接将我拉上了车子，迅速启动，撤离现场。

　　这么粗暴的动作，似乎是暴风雨前夕。

　　于是我很配合地问他：“怎么，消失这么久，现在突然想起我了？”

　　据说古代君王在翻妃子牌的时候，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

　　“我消失多久？”

　　“不知道。”我默默数着自己的手指头，“你心知肚明”。

　　“我心不知，肚不明。”唐君毅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踩着加油阀。

　　最可恨的是这个时候，男人都会摆出所有的事情都是女人的错的态度。

　　我的错在于，那天晚上是我主动勾引他。

　　老生常谈，都说太主动的女人得不到好结果。

　　时速已经飙升到一百二十公里了，而且不是在高速公路上。

　　“唐君毅，麻烦你为我着想一下，我还有大把的青春，我不想死在你的车上。”

　　哪怕他的车技多好，以这种时速在市区里头开车，摆明了脑子不正常。

　　我可不愿意陪这个疯子一起疯癫，他疯了，我可没疯。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

　　唐君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正前方。

　　疯呼呼而过，那种尖锐的汽笛声让我心生恐惧。

　　两边的车子被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我真想听一听那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看到时速已经到达一百五十公里了……

　　“我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我沉着脸，声音里头夹带着苦涩。

　　我的命运刚刚准备有起色，要是在这个时候死掉，我这些年的奋斗不全部白费了。

　　不行，我刚刚还没有在合同上签字，要是现在死了，死后还是没有窝住。

　　我不甘心！

　　我一点都不甘心！

　　“终于说实话了！”

　　他冷不防地采取紧急刹车，好在有安全带系着，我没有撞到前面去，可是身子还是狠狠地往前面倾斜了一段距离。

　　好在胃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不然车子里面现在肯定有一堆恶心的呕吐物。

　　“没有人想死，唐君毅！”

　　眼前这般不理智的唐君毅，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到我根本没有办法直视的陌生人。

　　我打了一个寒战。

　　“所以你想好好地活下去。”

　　废话，不想死的人都想活下去，就只有你这个疯子不想活了而已吧。

　　“所以你还是想要回到他的身边。”他恶狠狠地说道，眼睛里头有着火花四射。

　　我从头冷到脚。

　　估计有人被他的旧情人伤得太深，以至于忘记了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真是太可笑了。

　　“不要拿你的例子强扣在我的身上！”我驳斥道，“你要是想要回到她身边，我一定不会拦
　　你！”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叱呵他，以前我从来不肯，更不敢。

　　以前的我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也没有。

　　因为以前的我一无所有。

　　可是我现在还是一无所有。

　　“你必须收回你的这句话！”他脸上的青筋尽显，命令我道。

　　“绝不！”我的态度强硬。

　　真心不要以为在床上能够让你爽歪歪的女人下了床之后因为强烈的羞耻心而变为另外一个人。

　　她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忍让你，并不是因为她比你弱，特别是在口才上。

　　“我让你收回这句话！”他重复，语气比先前的更加严厉。

　　“绝不！”

　　“你还没去律师楼签字，你怎么知道房子就是你的？”他的话醍醐灌顶地将我浇醒。

　　他竟然知道我的所有想法！

　　这真是开年以来听到的最大厄运……

　　他还是那个精明的策划师，只会策划别人，从不被别人策划。

　　我还真的以为我是个聪明的人，现在看来，别人不吭声，并不意味着别人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恨我。”他沉默了一会儿，挑起眼皮看我，“但是我现在尝试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