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珊》浊影

21、第 21 章

　　声线尽力的平稳。然而，叶清雨还是听出了几许异样，沉哑嗓音中有生命油尽灯枯的苍白与虚弱。

　　林轩的手从她脸颊滑下，放松身体靠在了墙上，尽可能的不弄出异样。

　　周围再没了声音，幽长的巷道针落可闻，寂静到可怕。叶清雨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特别急促。

　　她的眼睫眨了几下，油灯凄惶的光影中，似乎夹着几滴晶莹。但是，没有睁开。

　　她闭着眼伸手去探林轩的鼻息，手指触碰到脸颊，传来温度，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还是没有呼吸传来。

　　没有！

　　死了？怎么可能！

　　一个长期性失血过多，昏迷七天都没事的人，居然也会死？

　　上天真会开玩笑！

　　叶清雨没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在崩塌。

　　主宅里的暗潮汹涌她并非没有感觉到，只是一直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何况族长还在。

　　但现在有人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电视剧小说看多了，她不觉得生死有多可拍，然而，上天最终给她上了堂课，告诉她，在非自然的真正的死亡面前，她会有多无力和难以置信。

　　不知不觉就睁开了眼，林轩苍白的面容映在眼前，没什么表情，平平静静如一汪死水，不是以前那种雷打不动的表面平静，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的静。

　　现在他就躺着任她拿捏，不用小心被报复，她小肚鸡肠了那么久，一直都想出主宅后找个机会报初见时他放任她被蛇咬的仇，现在机会来了，来的这么毫无防备。叶清雨想笑，扯开嘴角，不用想，也知道笑的有多难看。

　　壁画对她没有一点吸引力，她拖着林轩往前走，一直低着头。

　　不知是拖得太久，叶清雨手臂麻木，还是真的如此，她感觉不到林轩身体的温度，好像是冷了？

　　真死了？

　　真死了。

　　叶清雨砰地倒在地上。

　　巷道蜿蜿蜒蜒走过大段，出口就在前方，能够清晰的看见太阳光亮，小小的一团，白得炽烈耀眼。

　　出口就在前方，可她无力走下去。

　　全身心的僵硬。叶清雨望着上方，壁画模模糊糊，大概瞧得出形状。上面刻着人面蛇身，让她想到女娲，但总体感觉不像，它有双狐媚的眼，真正的女娲是不会这样妖媚的。

　　一路走来，她似乎遇上了一些白骨，叶清雨好像明白，她累，但不至于累得动下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原因在这些壁画上。

　　主宅的东西果然没一个是能碰的！

　　想到这，叶清雨有点惊骇，那些骨头不会是往来的人看到壁画后无力走动，最后活活被饿死的吧？

　　幸好，眼珠还能转动。叶清雨瞟到下半身，从脚底到小腿部分成了冰。

　　呵。

　　脚底到小腿部分成了冰！！！

　　啊——“救命。”

　　叶清雨觉得头晕目眩，也许是太惊骇了，于是，两眼一翻白，晕倒！

　　“砰、砰”

　　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叶清雨睁开眼，迷蒙的月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在脸上，脸和月色一样白。

　　小溪涓涓流淌，她躺在青草上。

　　有个影子蹲在前方，握着小锤，一下一下敲着她没有知觉的腿。

　　耳边传来冰渣掉落的声音。

　　叶清雨眨眨眼，看了两三遍，才沙哑着开口：“你没死啊。”语声倒是不平静，难掩着激动。

　　那人于是转过头来，不再是个侧影，整张脸能在月下看得清楚。

　　很像，但是老很多。岁月将年华带去，给他留下一种名为沉稳的气质。

　　很像，但不是。

　　“你好。”那人点点头。

　　“你是林轩的哥哥？他人呢？”叶清雨没用尸体这个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人习惯性地弯弯嘴角，似乎是对哥哥这个怀疑很受用，然而弯到一半就收敛，现在远不是笑的时候，“不是，我是他爸爸。他现在情况不大好，还不能来见你。”

　　叶清雨点头，沉默了一会，想说声节哀，但看林爸眉头紧锁，小心地敲着冰，有些心烦意乱，也就没能说出口。人面对这种情况，尤其亲人，总是不愿意接受，如她，也幻想奇迹发生。

　　她不再追问，甚至也不怎么想提这件事。

　　林爸爸放下锤子，给她敷药。药敷在腿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然而林爸爸却一分钟看了她几次。

　　叶清雨露出笑容，傻傻的：“不疼。”

　　林爸爸有些为难，勉强开口：“你有什么感觉？”

　　“没”叶清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仍乖乖回答，话出口才意识到问题，结结巴巴：“我不会，我没有感觉！”

　　“巷道中的壁画是一种奇异的幻术，看之后会使人麻木，渐渐失去行动能力。至于那些白骨，周身散发着阴寒之气，触之更是冰凉渗骨，一般人见到都想着躲得远远的。却无人知道，抱上它便可以借阴寒之气挽住意志，是人走出巷道的唯一办法。主宅常用此考验犯了族规但不至死的族人，只要他们存怜悯之心，看到别人尸骨曝外，愿意带它们出去安葬，便能够顺利走出巷道。否则就算再意志坚强的人也走不了巷道的一半。”林爸爸难以置信地看她，“那些人就算抱着尸骨一直走，至多也是冻伤，你是怎么被冻成冰的？”

　　“或许，我命运多舛吧。”叶清雨捂脸。她没抱尸骨，只是拖林轩时不小心踢到一脚也能这样，人品是怎样？有时候不比还真不知道！

　　林爸爸见她伤心，连忙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你的腿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没法动，过几天兴许就好呢。”

　　叶清雨挪开指头，露出一只眼：“叔叔，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很悲壮？”

　　两天过去，叶清雨还是不能走，真应林爸爸的话，这几天没法动。

　　林爸爸也觉得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过于残忍，每天找些药材对着伤腿烟熏火燎，可惜时间太短，还看不出什么起效。

　　叶清雨是个很能接受现实的人，已经琢磨锯木头做拐杖，然后翻越大山，回家。

　　她想，回去之后她一定好好学习，大学考成那样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她一定找份好工作，脱离叶家，再不和叶家人往来。

　　叶家？！叶清雪！

　　“叔叔，我一直没问你，你要去主宅吗？”

　　林爸放下手边的东西，正色道：“我也一直没问你，你是主宅人？”

　　叶清雨摇头。要是平时她一定给个模模糊糊的答案，顺藤摸瓜，但对于林爸她选择诚实，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同姓林的缘故。

　　不过，那个姓林的好像没给她什么我很善良的感觉话说，他没事吧，老爸这么淡定，儿子应该没事吧？

　　这两天，叶清雨有很多机会询问，但都没有。她在等，等某人神出鬼没，给她带来烦恼和“你问这个干嘛，你要去主宅？”林爸挑眉，摸样与林轩如出一辙。不过，一个看起来只是好奇，另一个满肚坏水。

　　“我姐丢了。”

　　林爸没说话，目光移到她腿上，思索着，只差问出你这样还能去找人？

　　由于他表现得太淋漓尽致，叶清雨秒懂，汗颜道：“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你的腿应该没法让你走，要离开应该是爬。”林爸诚恳提醒。

　　叶清雨僵了僵，“就算是爬，我也不会一个人离开。”

　　林爸再次诚恳：“嗯，我还没告诉你路。”

　　叶清雨：“”

　　林爸看叶清雨一个劲地郁闷，也不再多言。

　　那日她昏迷后，林轩没过多久就醒了，他没有死，在意识昏迷前他给自己落了蛊，这种蛊的营养成分很高，却极不易吸收，一个不好被蛊虫占据优势就会一直昏迷。

　　在沉睡的那会他一直与蛊虫做着斗争，没有呼吸便是蛊虫势优，有呼吸便是他力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