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阑珊》浊影

11、第十一章

　　外面乒乒啪啪的响着，接着“嘶哑”一声，铁门贴着地面被大力推开，走进几个强壮男子。

　　“她、她，嗯•••还有她，带走！”其中一个胡子脸指了几个人，指到叶清雪的时候他迟疑了下，然后把手指移到旁边。

　　转身离开时，他的目光在叶清雪身上流连，低声嘀咕似在叹惋：“真是个漂亮的妞，可惜。”

　　铁门重新关上，厚重尖锐中夹杂着剩下女子兔死狐悲的呜咽。

　　叶清雪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嘴唇翕动，只字未吐出，她动作很有规律，像在数数。

　　大约二十下，叶清雪半眯的眼缓缓睁开，眸里一片清明，摊开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个极细的针，在灯光下映射出阵阵寒芒。

　　这时，门开了，老者带着药剂走进来，每日此时，他都必定来此给她们打针，里面的药不知是什么，但总该混合了一些安眠药之类的东西。被注射完后，她们很快睡着。

　　叶清雪缩在最末墙角，轮到她时，老者一如既往挤压注射器里的空气，突然颈间一凉，接着便觉得无比困乏，重重倒地时一双手托住了他，以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叶清雪用铁链拴好老者手脚，然后堂而皇之走出去。

　　门虚掩着，屋里凝神香静静燃烧。

　　叶清雨睁眼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远处规规矩矩摆着洗漱用具，早饭在桌上，氤氲着热气。看来即便是人走，走的时间也不久。

　　叶清雨揉着太阳穴，从床上跳下来，匆匆洗漱完毕后就跑出去。

　　昨日被迫想起一切，一觉醒来，记忆还存留了依稀。

　　母亲出车祸那天她跪在路中央，在茫茫人海中瞥见熟悉人影一闪而过。

　　她追了上去，那人似乎故意等着她，无论她快跑还是慢走，他永远只快她五步，不让她追上也不让她跟丢。

　　“大哥哥。”叶清雨双腿跑软，很无奈顿步，对着前方人影轻声唤道。

　　那人也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不做任何言语。

　　“真的是车祸吗？”叶清雨吸了吸鼻子，压住哭腔。

　　“当是车祸吧，忘了这些事，以后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要和主宅扯上关系，也不要来，否则你会死。”族长的话、说话时的表情都还清晰，那时虽然小也听得出其中的无奈。

　　那之后，叶清雨尽量着不去想主宅里发生的事，却依旧不可避免的和主宅扯上了关系，再次来到了这里，真的会死么？

　　“獒！”叶清雨大叫一声，“死就死吧，一个人逃跑太丢脸了。”叫完，她立刻脚步一转，边回跑边四处搜寻族人。

　　殷若姑娘依旧浓妆淡抹，一袭红裙拖沓，在这个古建筑宅子里，显眼扎眼。

　　叶清雨冲上前去，挡在她面前：“美女，问个路，你们族人去哪了？”

　　美女昂着头，下巴对着她，定睛看了很久，越看越熟悉，“是你！”她惊呼，很快便认出那日坐林轩车被林轩抱的人是她。

　　叶清雨不明所以，茫然点头：“是我啊。”

　　“你找族人什么事？”

　　语气僵冷，透露着不可忽视的防备，叶清雨皱了皱眉，不知道那惹着了这位大美人。

　　一时间忘了回答，只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只有找到族人在哪才能找到林轩。”

　　小羽站定，低头冲叶清雨笑道：“跟我来，我带你去。”

　　一步步登上石梯到了最高处，俯看下方，百亩古宅已经成了个点，云层在脚边缭绕，仿若身处九天之上，苍生尽在脚下。站在这种地方，有的人胸襟开阔，有的人•••吓得腿软。

　　叶清雨是后一种，尤其看到绝壁上攀附的木道时，腿简直打了颤。她不知道主宅的先人是怎么在绝壁上将木块相连，修成五十厘米宽小道，但是她知道踏上着危乎高哉的木道，自己肯定性命不保。

　　“你怎么不过来？”小羽已经踏上了木道，疑惑的看着抱着木桩的叶清雨。

　　“这上面没个东西遮掩，这些木头日日夜夜风吹雨打，而且看上去也很有些年头了，万一我踏上去踩断了怎么办。”叶清雨边说便用脚尖试探，一点一点施力。

　　“不会，我们隔段时间会修葺。”小羽怕她不信，轻轻在上面跳了两下，除了薄灰被弹起来外，其余点事也没有。

　　“下面很高，你脚下除了这层薄木板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羽微微偏低头，稍有些不信，“你很害怕？”

　　“她有点恐高。”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不属于小羽更不属于叶清雨。

　　不知何时，二十米外的木道尽头，黑压压一群人挤在一起，林轩站在最前面，双手插在裤袋里，依旧的面无表情。

　　叶清雨吐出一口气，顺着木桩滑坐在地，双腿很丢脸地打摆。她的确怕高，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从天台上那双手靠近后背那一刻开始，便落下了这个病根。

　　“族长宣布了什么？”叶清雨仰头望天，看太阳穿破云层投下几束光，曙光洒在脸上暖洋洋。林轩在侧扶她，一步一步极慢地走下石阶。

　　族长宣布了什么？

　　百年前，羽族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那期间失踪了许多族人，百年来他们不忘找寻，终于寻到。

　　他便是他们的族人。

　　这些话说得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叶清雨脸上表情也淡，稍微思忖一下，最终疑问出口：“我上次见到族长，他就那样。”

　　“嗯？”

　　“你，”微顿，“是不是永远不变老？”

　　叶清雨把头偏到一边，后脑勺侧对着林轩，表现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地捏紧。

　　“应该不是，我爸就变老了。我妈也不是羽族人，我的血统不纯。”

　　血统不纯并不代表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还存在隔代遗传，也许不变老的基因没传给他老爸，却隔代传给他！

　　叶清雨的脑袋，这一刻有史以来特别灵光。

　　“嗯，这个我没想过，”林轩支着脑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关心这干嘛？”

　　叶清雨一愣，下一刻嘴角扯出一记笑，带着三分猥琐三分羞涩：“啊哈，这不是看你好看嘛。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变老的话，这张脸好可惜的。哈哈哈•••”

　　“••••••”

　　是夜，无风，月圆。周遭无灯，唯有月色戚戚然照射在花草之间，叶清雨踮着脚，小心推开门。

　　门推开发出的声音极小，却因夜太静而显得有些突兀。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扫过来，顿时，叶清雨的手保持着推门姿势僵在半空。

　　短暂时间过去，叶清雨踮着脚进去，关上门，确认了是自己多疑。屋内极黑，眼睛有一瞬间不适应，但叶清雨不敢开灯，从口袋中摸出了族长给她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辉有限，且不清亮，幽幽绿绿只能模糊照亮一小块地方，一看就知道不是特别值钱的那种，不必多做思考，先前要吞掉夜明珠的念头立刻打消。

　　白日里林轩给的答案模棱两可，叶清雨一直被困扰着，反正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干脆来一探究竟。

　　到了床前，叶清雨从口袋里面拿出族长给的第二件东西——浸了□□的帕子。帕子盖在林轩脸上，随着均与的呼吸，□□被吸入腹中。感觉迷晕了林轩，叶清雨又不放心地推了推，喊了喊，再使劲摇两下。林轩未做任何反应，叶清雨这才拿出针管，给他抽血。

　　要知道林轩是否会变老，叶清雨想到给他验血，用他的血对比族长的血液。

　　族长的血一下午软磨硬泡是要到了，对于林轩，她却没信心能开口要到，于是，便有了这深夜取血。

　　贴上标签，叶清雨抹去来时痕迹之后，悄然关上门，心满意足地离去。保持最后谨慎到转角，后面走路开始带飘，可见欢喜。而在门关上的瞬间，屋内无声掀开一双眼皮，黑眸晶亮，其中光辉比夜明珠有多不少，然而，较之柔和眸光却更显清冷。幽幽盯着上空，像是要从黑暗中盯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