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梁园》仙人的掌

1、第一章 梨园名伶

　　圣历二年，七月初六。
　　刚入夜，街巷间马上热闹起来。可奇怪的是不管是酒肆还是茶楼，檐角斜挑明灯并未点全。所有各式的灯笼从四面八方挤来，最后只汇集在一处地方：子夜台。
　　这是一处临时搭建的戏台。虽然说是临时搭建，却也是能工巧匠花费月余筑成，做工、派场都极其考究。子夜台与周边看台共占地八百多丈，用藏蓝长绸围住的台子大约可容百号人，就算二十几个舞姬同台表演也绝不会显得拥挤。此时空地早被附近赶来凑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就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也围了轻纱，期期艾艾的挤在人群中。
　　有点钱财权势的富贵人家的家眷们独独占了一处地方，团团的围了几张八仙桌，摆上了甜点，煮上了香茗。下人们规规矩矩的排在后面，不知不觉中隔断了外围的百姓。
　　有些机灵的小贩在人群外面摆上了摊子，吆喝着兜售小食，很快就有嗅觉灵敏的商贩干脆搭起小凉棚，摆上招牌。
　　不知不觉就形成一个三层的同心圆，最中间是还未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子夜台，中间是扇形的富贵人家家眷与错落不齐挤占地盘的百姓，最外围是闻风而来兜售物品的商贩。他们或是为了一饱眼福，或是为了凑热闹，或是为了自己的口袋。不管是什么人，来这儿的都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戌时刚过，找好位置的百姓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开场啊？前几日不是都已经唱了两出了？”
　　“兄台是外地人吧？小生这镇子历年来有个规矩，凡是筑台搭戏，前几日必要早登晚落，这最后一日嘛必定会晚登早落，最出彩的亦是在这日。这子夜台说好是连戏三日，兄台看了几场？” 说话的是一个落魄秀才。
　　“全看了！”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团帽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做商人打扮的青年，此时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之色，“早知道青镇有这么好的表演，前两年我就是死也要过来……”
　　“看兄台一身打扮，定是跑南北的，今日怎么不去赚银子？”
　　“甭说赚，今日就是要我花银子也是舍得的。对了秀才，昨天那个穿七彩衣的妞是谁？那么风情标志的一个娘们，如果她要是做了我媳妇，这辈子就算死也值了。”
　　“梁园的招凤姑娘？兄台还是断了此等心思罢。”落魄秀才轻叹，眼神中有些神往憧憬迷惘黯然之色。
　　“梁园？招凤？”
　　“梁园是我们青镇最大的梨园，即便相较于长安的‘留园’神都的‘兰苑’要小的多，但却比之要精致的多。梨园里面的传奇人物可多了，”旁边一个老者探头进来压低嗓子，“当今左相的爱子就是梨园之首。”
　　“老人家如何得知？”落魄秀才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瞒秀才，老朽两年前有幸得见冷玉公子。”
　　“在何地？”
　　“老洛阳，神都兰苑！”
　　“老头说话不怕闪到舌头，你看到的怎么可能是那冷玉公子，据说冷玉进入梨园不超过两年，而且决不在神都登台。在他老子眼皮底下丢他老子的脸，哼，他不要命了！”旁边一声冷笑，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轻蔑的刮了老者一眼。
　　“冷玉公子？没听说相国有这样一位公子？”落魄秀才沉思道。
　　“那是艺名，用真的名字，也不怕他老子扒了他的皮！”
　　谁都知道，不管技艺地位如何，戏子是永远也登不上台面的。
　　“可是，那次冷玉公子在神都‘兰苑’的一支绝舞，在当时可是闹的沸沸扬扬，听说女皇都指名要他。”老者不死心地争辩道，“后来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
　　落魄书生拉了他袖角，眼睛从络腮胡子腰间瞥过。那里别有一把样式古怪的大刀，精致而华丽，相比于刀客之刀反而有些像装饰品。
　　“那堂堂相国之子竟会入梨园？”落魄秀才显得有些惊异。
　　“那个败家子，哪里不是他不敢去的，哪件事不是他不敢做的。”络腮胡子嘲弄道，也不知是褒是贬。
　　“难道大侠见过冷玉公子？”老者显然变得聪明了，带些恭敬的问。
　　“哼~~~败家子有什么好见的？”络腮胡子扭头四处张望，不再搭理他们。
　　“书生，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梁园的招凤姑娘？”商人对什么丞相之子什么冷玉公子才不感兴趣，忙拉过落魄书生插嘴问。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络腮胡子回头加了一句，“凭你，还惹不起那个混世魔王。”
　　“是也是也，兄台是不知，赴台大人的大公子曾经放言说，谁敢娶招凤姑娘谁就是与他作对。”落魄书生生怕惹到了络腮胡子。
　　“那有什么？难道官府还真会为了一个梨园伶人杀人？”
　　“如果是官府公子喜欢这个‘梨园女子’呢？”络腮胡子露出古怪的笑，“还真想看看他会不会杀人！”
　　“虽然招凤姑娘出道不过一年，但就是因为她，这梁园才声名鹊起，与兰苑、留园并驾齐驱。无论赴台公子如何手段，想必梁园园主也会使些手段设法留人，照这光景看，这招凤姑娘暂时是嫁不了人了。”老者摇头叹息，“真是世风日下。”落魄书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络腮胡子紧了紧手中的刀柄，两眼闪现出复杂的光芒，嘴角挂着别有深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