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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难如登天呀!”
      宁衍宗如此说时,面上一派轻松,仿佛说的不是登天,而是踏春。
      “我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替昭王拉起了个班子。”
      太祖年间,曾定下边军轮戍之策;每隔些许年,各路军便要换边驻守,以防军队与地方牵连太深,势力壮大,变成不听号令的地头蛇。只是后来禁军逐年扩容,颇有冗余之势,轮戍耗费巨大,便不再成例。然而养兵虽多,却难堪一用;多路军马久不习战,俸禄又有朝廷发给,兵员日渐颓废;兼吃空饷之风盛行,便是淳于大帅麾下,兵员也只有八成,余下二成空员的粮饷均是各层军官瓜分了去;其它各路均只有五六成兵员。此风朝廷上下皆知,却无法可解;军士已吃惯拿惯,贸然断了他们财路,怕不引出兵变来。
      对付如此将兵,宁衍宗也不吝啬,拿着昭王的钱财,当散财童子;不多时便将昭王封地渠州州兵及各县兵的大小军士们拉拢过来,称兄道弟,终于有了些将兵;自然还是不够;他贿赂府官,借抚恤灾民、以工代赈、兴修水利之名,聚拢了许多民夫,又以保甲之名编伍,结队团练。这么个拼拼凑凑,才向昭王交代了个万人之军。
      “只可惜这终究不过是梦幻泡影。”宁衍宗笑道。
      喻怀仁问:“听你口气,昭王必败。”
      “若还有文臣支持,还有六七成胜算。可惜皇帝清醒得不是时候,如今他的胜算不到一成。”
      丰朝以文御武,文臣能量不可小觑。文臣不点头,师出无名,那些酒肉财色拉拢来的人,自然要担待自己的前途,绝难跟着响应,所谓万人,真正起事之时,有二三千响应便已是大吉;倒是那些没有其他出路的民夫,想必会一意跟随,或许还能呼亲唤友,凑些死士来,即便如此,也最多能有二三千人。如此孤军,便是攻城略池都是难事;等官军一到,随便点起万人,困也能困死昭王了。
      若文臣以昭王为正统,则局势全然不同;各州县虽不一定纳头便降,定也是观望居多;皇帝要发兵,也需经枢密院,只要枢密院按兵不动,皇帝的手谕难起效用;自然会有忠直之人举旗讨逆,但这等人早被卫虞杀的杀贬的贬,凤毛麟角不说,更难成力量。
      “虽然必败,我却非要逼昭王反不可。惟其如此,我才能把局势搅浑,从中渔利。”
      宁衍宗成竹在胸,虽身处牢狱之中,却犹在六军帐上,挥斥方遒。
      “他既然要交你出去,便是不打算反了。”
      “终归皇帝会要他的命,他不得不反。不过反的时机也需得对我有利。若我入京告发了,他再反,毕竟血脉相连,日后皇帝想起来,不免怀疑是谗言逼反。因此在我抵京之前,昭王反了最好。”
      宁衍宗微眯眼睛,从容一笑。
      “皇帝把他的朝廷弄得小人当道,于我真是大大有利。”
      前来宣诏的两个天使,早被他买通。只需这二人言语上敲打暗示一番,昭王自然会多想,多想便会心虚,心虚便会恐惧,恐惧便会求生。
      “鱼儿早就被捞到竹篓之中,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宁衍宗眼眸发亮,眉梢飞起,嘴角微扬,仿佛一切尽在他掌中。
      喻怀仁看着他,竟有些怔愣。
      “……怀仁?你笑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确是笑了。
      “嗯。”他没有将笑意压下,“你这样子,像小孩儿一般。”
      “小孩儿?”宁衍宗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定是炫耀自己收着藏着的宝贝一样的小孩儿。”
      “嗯。”
      “我这些宝贝藏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与分享,未免失态,怀仁原谅则个?”
      “不必原谅,”喻怀仁抿嘴道,“我喜欢听。”

      算时日,昭王起事的日子也该到了。北柱山偏远,民间要听到消息,怕要半个月后;以北冥教的路子,则大约三四日内能知道。喻怀仁本想叫步光打探一番,半日便能来回,但转念一想,还是稳妥为上。
      受谕大典上有一仪式,乃教主进圣地敬圣龛请以示谕赐福,或许便要与北冥教背后那高人对上,留步光在身边助力更好。
      不想这一仪式顺顺利利过去,并无半点异状,那示谕之上亦没有什么作法痕迹,空黄纸上忽然现出字迹,寻常的骗人手段而已。喻怀仁不禁也有些纳闷;莫非自己多想了?
      将写着示谕的“圣符”拿在手里,踏出圣地而后,便是到大堂中受教众膜拜,赐福与教众了。不想自己才走出圣地一步,谢程朱已等在那里,急切道:“教主请先等一等,此时不宜到大堂!”
      “怎么?”
      “商钟鸣聚集了人马,突然闯进大堂。”
      原来为防商钟鸣猝然出手,庄襄等人刻意耍了个心眼,对外所称的大典举行时刻晚了一个时辰,只有可靠可信之人,才知道真正时间,于此时出场大典。不想商钟鸣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带他的人到大堂中,坚称要“同受赐福”。
      “既如此,一并赐福便是。”喻怀仁不咸不淡地说完,不顾谢程朱劝阻,径自到了大堂。
      堂中泾渭分明的两边势力,正相互对峙。洪琉横眉怒目,手里祭出了鞭子,要饮人血。庄襄摇着铁骨扇子,看似风流不减,实则目露杀机。商钟鸣负手而立,倒有几分气定神闲。
      司仪的长老见喻怀仁到了,不由得一愣,转念一想,这少年教主出人意表,或许能打破僵局。便扯着嗓子以内功大喝一声:“大典之上,闹作一团,成何体统!教主驾到,还不迎接!”
      洪琉还在戒备,庄襄已合上扇子,拱手行了大礼:“见过教主。”
      不想第二个行礼的,竟是商钟鸣。
      他朝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低下头来,不折不扣的一个大礼送出:“见过教主。”
      两派带头人物做了表率,其余人等便纷纷行礼,气氛为之缓和。
      喻怀仁应了一声,本待不说话,又想起走前宁衍宗面授的几个立威的机宜,开口道:“诸位皆我教翘楚之辈,日后当为我左膀右臂,共图神国大业。”
      商钟鸣一马当先,响亮回答:“商钟鸣愿为我教、为教主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话音刚落,他带来的人便一同跟着喊起来,倒似事先练过一般。
      洪琉与谢程朱交换了个眼神,满腹狐疑。受谕大典一过,教主之位便是板上钉钉,无论商钟鸣再怎么捣腾,都已无力回天,最后机会,便在此一举。不想他竟然乖乖低头认主,还大表忠心。难道他自认不如教主,已经想通,甘愿让贤了?
      庄襄则忆起昨夜商钟鸣到访喻怀仁之事。莫非他们这年轻教主,果然用了什么手段,将商钟鸣降服了?
      喻怀仁高居堂上,众人表情一一落入眼底。他心中明白,宁衍宗的策略已然奏效。
      “莫让他们太早知道肩吾是你的人。”宁衍宗那时轻笑,“到大典上再让他表忠心,让所有人知道,连庄襄都难以对付的人,你却驾驭得了。”
      想起那人嘴角恶质的笑意,喻怀仁面上闪过几乎无人能察的柔软。
      这个家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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