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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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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帝崩殂。
宁衍宗得知此事已是在三日之后,笑道:“官家忒心急了。不过也不失爽利。虽然必遭疑虑,但只要撑过此时,今后便可坐稳皇位了。”
恰逢喻怀仁自外回来,摇头道:“难坐稳了。烈王反了。”
虽说京城那的宁夫人只是假象,但总不见外人也惹人怀疑。喻怀仁每隔一、二月前去露脸一次。听闻这消息,他便即刻赶回。
宁衍宗吃了一惊,复又笑了:“昭王作了个坏样子,引得烈王也来学。有丰以来,造反的宗室独独只有昭、烈二位,俱都叫我们赶上了。”沉吟片刻,“烈王藏得够深,连我也未曾察觉。”
烈王起兵的名义,不必说,定是讨伐今上大逆不道、弑杀君父。
宁衍宗火速着人打听详情,又召集了部众商讨。
“烈王打着讨逆旗号,朝臣即便不支持,只怕也不会反对。”
当朝大臣均是先皇旧臣,虽也有墙草之辈混于其中,但先皇暴毙疑点重重,怀疑者甚众,只是无人敢言。如今烈王不只敢言,还拉起了军马讨伐,胜负之数未定,便是墙头草也不会急于站队。
“烈王城府如此深,能力也该比昭王强些,官军恐怕要耗费些时日才能平叛。”
“国中要乱了,而且要乱个一年半载。”
“经略,是否要趁此时机——”
“不可。”宁衍宗正色道,“羌吴虽然国力日衰,但元气未伤,犹自虎视眈眈。”
纪六韬点头道:“经略坐山观虎斗便是。”
官家与烈王一对兄弟,谁输谁赢,宁衍宗不甚关心。此时他想的是上京的楚随等人。
因兵乱起,各州县路关盘查比往常严了百倍,消息不易传递,也不知道楚随是否安然。
“我去找一找罢?”
听得喻怀仁问,宁衍宗摇头,“不必了,跟随的几个人也都是军中好手,只要不碰上大军,寻常盗寇也奈何不了。以楚随的头脑,避开两边大军也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过得十日,楚随与明妍平安抵京的消息传来。据说中途碰上趁乱打劫的一队悍匪,情势危急,楚随将明妍的束具解开,放她一人逃命。不想明妍却大显身手,与其它部曲一同抵挡,众人才能勉强脱逃。
这趣闻叫宁衍宗笑了半日,才安心不久,却又传来变故。
北冥教反了。
“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出状况,宁衍宗口气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凝肃。烈王之变至多算是失察,北冥教却是一半攒在手心里,竟也能生变。
喻怀仁亲自走了一趟北冥教,得知经过,也不由得愕然。
乃是庄襄谋和几个长老,举起了义旗,夺占了北柱县府。肩吾虽欲作壁上观,但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只得随之起兵。百姓闻讯,纷纷来投,应者如云。
“庄襄不听教主号令,任由教主处罚。”庄襄跪在喻怀仁面前,低着头。两旁还有洪琉与谢程朱,也齐齐下跪,道:“我等愿随师兄一同受罚!”
喻怀仁目光冷淡,在三人身上滑过,又看了一眼在旁的肩吾。肩吾耸耸肩;庄襄闯了大祸,又乖乖认错,叫人不好下手。
“说说因由。”
“教主,我教蛰伏数十年,在民间广施恩德,广招门徒,已具规模。如今百姓疲敝,朝廷党争不断,新帝皇位尚不稳,烈王起兵造反,实在是千载难逢之机。”
“须知欲速则不达。”
“烈王与官家对阵,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定能见分晓。届时无论哪位登位,都能坐稳,朝廷大定;时机若逝,则不再来!庄襄与教主缘分也有十数年,情同兄弟,实在不忍看教主坐失良机。”
兄弟?喻怀仁眸子扫了他一眼。半晌道:“违犯教主号令,按教规当斩,念你等一向为我教建功,又心出赤诚,暂且记罚,以观后效。”
庄襄露出笑容:“多谢教主恩典;庄襄必定专心用事,以功赎罪。”
“如此甚好,便可两清了。”
听了教主的话,庄襄恭敬低头,掩去表情。
庄襄提起兄弟,自然不是要动喻怀仁以情;反而是要提醒他一桩旧事。
当年喻怀智向他坦诚,他才知道,原来陆过竟是被喻怀智失手杀死。
喻怀智因山庄处境艰难,有感于自身武功微弱,又无强援,终于动了原本不会动的心思。
其时庄襄暗中挑拨兄弟关系,还故意将一套坤乾心法交给他。
这坤乾心法的名字既然是“颠倒乾坤”,那自然不是甚么正经功夫,走的是邪门一路,但练成后便内功精进,便是如喻怀智这般身子不合习武的,也能以精深内力御敌。
喻怀智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果真中了套——原来心法只给了一半。
他暗中修习之后,走火入魔,狂性大发,陆过为阻止他,不幸身死。便是至今想起这一桩事来,喻怀智都痛悔不已。
喻怀仁得知此事,便寻了个机会,跟庄襄要了另一半心法。虽然始作俑者便是庄襄,然而庄襄本也可以不给;喻怀仁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这回喻怀仁不罚他,便是两清了。
“肩吾判断没错。”宁衍宗道。
庄襄算定了商钟鸣一派不能坐视官军将北冥教势力分而击之,才敢大胆行事。
“你放了庄襄也没错。”
事已至此,庄襄即便死了,对局势也无多大好处;他若是还在,以其之才,北冥教或许还能支撑更久。
“只有叫义云寨呼应了。”
依照宁衍宗谋划,原本还需再等三五年,在东南给予羌吴重创,使其不敢犯丰,才能安心离开东南,角逐天下。北冥教与义云寨左右两枚棋子,本该蛰伏到那时,三家并举,才能搅浑这天下。届时各家争雄,各凭本事。不曾想义云寨这棋子提前要动。
“你要北上?”喻怀仁不禁疑惑。
“不,羌吴必须防住。便是这天下换不了,也不能叫夷人干犯中华。叫义云寨随北冥教起事,实乃无奈之举……”宁衍宗叹口气,“我是怕北冥教独木难支,被官军击破;再给个五年,也恢复不了。只有让义云寨一并起事,才能叫官军左右掣肘,难以清剿殆尽。如此乱局便可再持续数年——只是可怜了百姓。”
若照着宁衍宗原来的谋划,只有三家并起逐鹿之时,天下才会乱。如今北冥教忽然起事,而宁衍宗又不得不延其命数,百姓要多受数年祸乱之苦。
“自古以来,未闻改朝换代可朝夕而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宁衍宗苦笑:“我本欲救天下苍生,却要先将他们置于死地。真是天大讽刺。”他顿了一顿,正色,“怀仁,你寿数久长,又身居世外,看得比我还清楚。若有一天,我忘了自己本心,沉迷权力之欲,你一定要打醒我。”
喻怀仁点头:“若打也打不醒,我便亲手杀了你。”
“如此甚好。”宁衍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