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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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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过后,宁衍宗不曾在京师多做停留,启程回了榆楠路。
如今榆楠路地界内又多了个褚州,以往为东燕占据,宁衍宗才收复不久。褚州旧地汉民多与榆州等地百姓有亲缘,遭夷人奴役多年,如今得归丰朝,俱都弹冠相庆;各地间来往探亲的人数倍于往常,怕混入夷人的细作,因此榆楠路上下也都查得紧,不敢放松。再加上地界扩大,戍守部署、民夫征发、城寨修缮、粮秣转运等众多事务也增多;所幸宁衍宗手下幕僚才干俱佳,他便是在京也无妨;只是终究需有人坐镇主持,他不能迁延太久。
回了军中,部属纷纷道贺。他们均是告身职守在身,不能前往京师观礼,便都闹腾着要在榆楠路也大办一场。
只是望穿秋水,也没见到新妇的马车来。
“尊嫂竟不一起来?”楚随诧异道。
怀仁在林府中扮了十来日的小娘子,早就深觉麻烦,自然不肯再扮了。
“留在京师了,官家也放心些。”
这借口倒是刚刚好。有家室在京师为质,官家的猜忌也能小些。
至于京师那边安排的院落是一处僻静之所,其中打理的都是跟随宁衍宗已久的老人,明面上宁夫人便居住于此。放出了传言说她不喜交往,何况本来与那些官夫人也无甚交集,也不愁有人打扰。
宁夫人真身,自然还是到东南来了。
见喻怀仁面不改色地与经略共乘马车而来,众人心里不免都有些诧异。本以为经略既然已经娶妻,喻少侠必然要退避的。
楚随心道,这定是真情实意了;徐翰河则暗笑,宁经略果然人中英雄,力保后院不失。
纪六韬是知晓内情的,见其他人神色各异,各有误会,不由得生出几分好笑来。
虽说不能再操办婚礼,但宴请一番也是应该。
军中明文禁酒,不过酒能助胆兴,只要不耽误事,监军的内侍或是御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齐声道贺,干过了杯,便各自畅谈。
宁衍宗半眯着眼,见纪六韬只沾了些酒便咳了两声,问:“先生近日身体可好些了么?”他入京前纪六韬大病了一场,虽好了大半,但也留下个咳嗽的毛病。
“无妨。张走马走了,我就又好了几分。”
宁衍宗不由得笑起来。太上皇及两府一台干扰之下,新官家暂动不得朝堂重臣,但置换中官,却是无人能掣肘。张唯用乃是先皇旧人,新帝撤走不用,也是常理。前些日子,宁衍宗在京之时,接任的张卓——也是个张走马——已带着手谕来了,张唯用还未查明榆楠路的底细,却也只能匆匆回京。
“新任走马品性如何?”
“贪财好色。”
宁衍宗点头,那便好办多了。可叹阉人中难得有张唯用这般忠公体国的,也不能善用,不知谁之过也。
“明研公主不日要北上面圣,我属意无故随同护送,如何?”
纪六韬呵呵笑起来。自那日明研公主气哭之后,她便不吵嚷着见宁衍宗了,反而嚷着要见楚随。楚随也每每应战,二人吵得天翻地覆,总是明研公主流泪收场。楚随也不是铁石心肠,见久了也有些怕,少不得出言安慰几句,又觉尴尬,之后干脆托故不见。明研见不着人,听说每日发着脾气。
宁衍宗叫楚随护送上京,那场面必定十分有趣。
喻怀仁坐在一旁,听了这话,白他一眼。宁衍宗忙道:“可不是甚么乱点鸳鸯,恰巧无故因功免了三转,要上京试判转迁,两路同行,也有个照应。”
纪六韬哈哈笑道:“正是如此。”
楚随这一桩任事一出,便见同僚脸上人人促狭,心中不由得尴尬,但又说不出个违抗的道理来,只得称诺。
“明研公主日后至低也是郡主县主,你可不能得罪了,定要叫她心情舒适稳妥。”宁衍宗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吩咐。
楚随心中叫苦:早得罪狠了!
他与公主离去之时,恰巧有人找上门来了。
正是莫家家主莫决明。他却是先找了正合山庄,喻怀智考虑片刻,将他引荐给宁衍宗。
莫家浸淫医药百年,在东南根基深厚,便是东燕、羌吴都要给他们一些面子。宁衍宗到榆楠路经营,少不得与莫家有些交道,但只限公事往来;这莫家家主却是头回见面。
莫决明闭关多年,近日才现于世人之前,传闻样貌有异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奇特。原来他形貌如同一个粉雕玉琢的十岁孩童,全看不出年纪已近而立。他穿着米白纹云深衣,外披棕红大氅,以现下天气来说,过于厚实,似乎畏寒。如此特异,莫非莫家还与玄门道术有关联?
莫决明并不客气,见礼之后,便开门见山:“你若是答应替我把庄襄杀了,将扶摇派灭掉,今后莫家便全力予你助力。”
“杀庄襄、灭扶摇?”
莫决明颔首,又略一迟疑,道:“庄襄也可以不杀,活捉也行。”
宁衍宗哑然,心道庄襄虽然暗地里大逆不道,但明面上长袖善舞,不像是能得罪莫家的。何况庄襄不是还喜欢莫家二当家莫小娘子么?也曾听闻,莫露泽时常前往扶摇派,未尝对庄襄便无意。
“敢问莫大当家,为何要对付庄襄与扶摇派?”
“他诓骗了我妹妹。”莫决明眸中闪过怒火。
宁衍宗不由得啧舌,庄襄也是,平日里看上去也是可靠人,怎么也不看看对方是甚么来历,就敢胡乱招惹。
扶摇派虽说也算怀仁的,但亦是今后争天下的对手,灭自然是要灭的,不过是手段或形式的问题。庄襄也算人中龙凤,但若是成了绊脚石,他也少不得要下手。
这桩交易对宁衍宗自然划算。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得确定莫大当家的信用才行。待莫决明释出诚意,再计议不迟。
一切谈妥,宁衍宗便先请莫决明替纪六韬看了看。
纪六韬一直咳嗽不止,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如今莫决明在,自然要好好用。
“无法根治。若清心静养,还有十年好活;若忧思劳碌,随时暴毙也不稀奇。”莫决明冷冷看了病人一眼,“你这类人我见多了,从来不知医嘱为何物。早早安排后事罢。”
说完便扬长而去。
宁衍宗大是吃惊,定了定神,朝纪六韬行礼:“先生……”
纪六韬摆摆手:“经略毋需多言。在下的表字,经略也是清楚的。”
破虏。
“若经略想让在下早日清心静养,便尽早平定天下,收复东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