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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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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机宜,宁经略可在大营之中?”
问话之人身材魁梧,肤色微黑,声音中气十足,若是不知内情的,必定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介宦官。
答话的乃是升任不久的机宜文字楚随,才弱冠之年,满脸书生之气。他心中对阉人多有鄙夷,但眼前这张唯用乃是中宫来的走马承受、监榆楠路军事,不可轻慢,也只有收了鄙夷,面上客气道:“恰巧回来。”
“听闻又是大捷?”
“斩首五百,还俘获了个人物——啊。”
正说话间,楚随见一个人堪堪走过来,连忙闭了嘴。这人面目清俊,年纪与楚随相仿,更无官身,但在他面前,榆楠一路军中上下,任谁都是不敢造次的。
楚随忙问候:“喻少侠。”
喻怀仁只点点头。他不过是经过二人身边,无意停留。
见楚随松了口气,张唯用问:“怎么,刚才为何停下了。”
“虽说是不久便会传遍军中,但在他面前提起,怕是触霉头,还是不提为妙。”
“哦?”张唯用更加好奇,“俘获的是个甚么人物,竟不能在他面前提的?”
“来头不小,乃是东燕硕霍将军的千金,被特封公主,汉名明妍的那位。”
张唯用怔愣片刻,这明妍在榆楠路名气甚大,除了领兵上阵叫人瞩目之外,长相明艳照人也是一点,据称东燕国内有第一美人之号。他虽已经不能人道,但对此事自然不会避忌,也爱荤腥段子,便哈哈大笑:“宁经略艳福不浅啊!”
“小声些,”楚随忙道,“别叫喻少侠听见了。”
“喻怀仁虽是宁经略入幕之宾,但总也不能这么小气不是?便是叫他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反了天去?”
楚随听了这话一愣,以怪异眼神打量张唯用一会儿,摇头道:“是了,张走马来得晚,不知前事。”
“甚么前事?”他兴致大起,打探起来,“莫非先前醋坛子打翻过?宁经略手段我也清楚,定不会治不了区区一个陪侍。”
“咳咳,张走马噤声,喻少侠可不是甚么陪侍!”楚随摇头,“我跟随宁经略也有两年,并不曾见喻少侠吃过甚么醋,只见过有一次情势危急,他终于出手,在敌阵中来去自如,直取敌军大将首级;返阵之时,身上一滴血也不沾。有人传言,喻少侠本是江湖中的杀手,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见张唯用犹疑,楚随也懒得再说,只尽人事提点一句,“莫要惹恼喻少侠,小心夜里不明不白就丢了性命啊!”
见楚随摇头走人,张唯用不由得疑惑:“真有这么神?”
他到榆楠路上任也有两月,只见这喻怀仁时常伴随宁衍宗左右;军中对二人关系竟是不讳言,回忆前事,也曾模糊听前任报说宁衍宗养了个男人在身边,故此他只当是宁衍宗的娈童,并不放在眼里。当年御史台听闻此事,很是参了宁衍宗几本,均是说秽乱军中,败坏军纪,有失大臣体统。官家都只留中不发,私下还说,若是宁衍宗事事完美无缺,反倒是要担心了;德行有亏,才能放心用。
若喻怀仁不只是娈童这么简单,而是杀手死士,那可不一样!豢养杀手,居心叵测啊!
转念一想,张唯用又明白了几分。前任那位虽然在官家面前得了重信,但自己人的事自己知道,乃是个贪财图利的主,要封住他的口,蒙骗官家,只要钱财便可以。
他张唯用可不同!
虽然只是个宦官,但他也颇学了几年圣贤书,武艺亦不错,脑子里忠君事主之念已经根深蒂固。宁衍宗这些年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从机宜文字做到一路经略,为东南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但若是心怀不测,他少不得要在管家面前好好揭露出来。
不过眼下证据不足,真相不明,他还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风闻奏事,匆匆将这事捅破,首先得罪的便是那位已经升职的前任,只要他在官家面前吹吹风,就能将他这个小走马打得万劫不复。
“这张走马品行比先前的佟走马高出不少,风骨比一些自诩道德的官吏都好,是个头痛人物。”宁衍宗道。
纪六韬建言:“上策、中策与下策,不知主公取何策?”
如今纪六韬已转了身份,是宁衍宗身边正经幕僚,亦有了官身,称呼便不同了。
“先生有何教我?”
“今后我们小心行事,掩人耳目,凡事瞒着张唯用,此为下策。”见宁衍宗笑而不语,纪六韬继续,“栽赃嫁祸,陷罪于他,让他不得不走,此为中策。”
“哦?这只是中策?”宁衍宗有些意外,“不知上策是甚么?”
“好吃好喝供着他,多与他亲近,赏赐多分一些,多称赞他几句。”
“如此他便能为我们说话?”宁衍宗摇头。
“如此传到官家耳朵里,他自然不再信张唯用的话。”
宁衍宗大笑,“果然上策。”
又聊了聊战事,喻怀仁掀开帐子进来。纪六韬见他似有话要说,便告退了。东主私事,少知道一些才好。
喻怀仁开门见山:“我去见了明妍。”
宁衍宗笑着将人揽过来,“哦,这倒奇了,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因她嚷着要见你,军中都说你艳福不浅,我便去瞧了。”
“天地良心,虽然是我擒住她,但我对她半点心思也没有。”
“那是自然,”喻怀仁道,“听说她是东燕第一美人,但我看她比孟袅袅还稍逊一些,不如南离多矣。”
宁衍宗不由得笑了。孟袅袅便罢了,南离本非人类,拿他的样貌做对照,任谁都要败伏。不过无论如何,怀仁相信他便好。他可不想自己与怀仁之间又生甚么波折。
“东燕人少,矮个子里拔高个子而已。”
“她要见你,你不去?”
“哼,”宁衍宗冷笑,“败军之将,我不杀她已是宽仁,哪还要理会她说甚么?将此事报给朝廷,让皇帝定她生死便是。”
喻怀仁点头,又说:“她说的话,我倒觉得可以一听。”
“哦?她有甚么非凡见识,竟能叫你也另眼相看?”
“倒也没有另眼相看,只是觉得‘人间原来还有这样想的人’,有些喟叹罢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
既然怀仁提起,宁衍宗便上了一分心,叫看守兵士留心她说的话,记下来回报。那兵士来报时面有怒色,将明妍的话一一讲出。听罢,宁衍宗冷笑一声,也难怪这兵士心中愤怒,便是自己听了,也都压不住肝火。也只有怀仁能纯当做奇谈怪论来看了;修道人心性到底超脱些。
这个明妍公主斥骂他们穷兵黩武,侵略东燕,祸害百姓,狼子野心,天诛地灭。
宁衍宗不由冷笑,这番高论,可真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一旁的楚随听了,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自请去与明妍公主辩论。
宁衍宗瞧了瞧自己的几个幕僚、部将,个个神色都是一般。
“去罢。”
他自然不会去跟那小女孩计较,但若是能让她长点教训也好。
觉得有好戏瞧,他拉上怀仁,二人便在关押明妍公主的帐子边上,听楚随如何舌战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