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流年》潜海鱼

2、2.

　　半夜，何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刚才又做梦了，梦里依然没有他，因此，她小心翼翼的确定几天之前她是真的见到了罗文，而不是在梦里，因为她的梦里从来没出现过他的身影，哪怕她曾违心想念过许多日子。
　　罗文的笑容一如从前，温暖而哀伤。
　　至于说了些什么，何敏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仿佛自动关闭了应对的程序，跟个扯线木偶似的，会动会笑会回答简单的话。
　　每回遇见他，后来她总想不起当时他的样子。就像她从来没有办法记得清楚他的脸。
　　她是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回家的，罗文去了哪里，她都不记得了，努力回忆也是徒劳，她怅然的放弃，有什么好想的呢，想起来又怎样想不起来又怎样。无论当时多么惊心动魄，还不是一样要回到灰暗寂静的原点。
　　何敏在黑暗中熟练的摸到床边的手机，翻到通讯录，罗文的名字醒目得略有些刺眼，是的，这真的不是梦。何敏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有我的号码？我都换了好几次号码了！连带着工作也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终于缩到A市郊区一处小乡村的角落里教书，谁都不认识，起码生活可以重新开始。
　　想着猜着，不知不觉的，何敏皱着眉头再次陷入浅浅的睡梦中。
　　几秒后，手机屏幕的一小块荧光也慢慢隐沒在沉沉的黑暗中。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窗户后那户人家总是起得很早，几乎可以为她省略了闹钟，但她还是习惯了定时。
　　何敏现在所在的小学是一所希望小学，学校包括校长在内就八个老师，负责六个年级的课程。三个在编的，五个代课老师，何敏也是代课老师，她刚来这里不到两个月。
　　何敏换了几次工作，每一次都是当老师，幼儿园，小学，补习班，何敏不知道自己除了当老师还能做什么。就算教书，何敏也觉得自己不擅长，唯一擅长的大概就是胡乱写些不着边际的文字，可是文字并不能换来钞票。
　　早晨，何敏刚踏进办公室，就察觉出不对劲。
　　校长一早等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手指敲着桌面。其他的几个老师窃窃私语，看到何敏进来统一闭上嘴巴，只看着她，脸上是幸灾乐祸的复杂表情。何敏之前在其他学校也被炒过几次了，所以这阵势她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她不动声色的走到校长跟前，微微笑道：“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这个……小何，虽然你刚来没多久，但你的工作一直都认真负责——”
　　“校长，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何敏微笑着打断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
　　校长愣了一下，有点难堪的笑了笑，咳嗽了一声，说：“是这样，上头分来两个在编的老师，小何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情况，入不敷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校长又咳嗽了声，看样子后面的话有点难出口。
　　看着校长吞吞吐吐为难的模样，何敏觉得好笑，之前的几个负责人可比他厉害多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当月工资放到她面前，话不说自明。
　　何敏不想看着校长为难，便接过话主动说道：“我明白了校长。刚好我这段时间也有点事。谢谢大家这些日子的照顾。”
　　同事们多半是学校的老员工，见何敏被炒了还这样礼貌，纷纷不好意思的客套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