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阿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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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比阿飞大了十几岁，两人以前相处，与其说是朋友，其实他倒更象是阿飞的父亲或者长兄，亲切关怀，温柔耐心，指引教导。这次重逢，两个人却象是倒了过来。
李寻欢伤后虚弱无力，阿飞近身服侍，替他换药梳头洗脸更衣喂饭，动作温柔，事事周到，见阿飞如此体贴细心，李寻欢感激的同时，心中又多少有些感慨。
阿飞夜里与他同榻而眠，李寻欢不肯再让阿飞面对面抱着，阿飞便从背后抱着他替他驱走寒意。当然睡梦中翻身就不是李寻欢能控制的了。所以早上醒来的时候李寻欢就经常发现自己被阿飞紧紧搂在怀里，脸偎着阿飞的颈弯，或者阿飞的脸就贴在他耳旁，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垂上痒丝丝的。
李寻欢几曾有过与同性好友如此亲密的时候，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心里一直如弟如子的少年，未免觉得颇为不好意思。只要他一动，阿飞立刻就会醒过来，然后就给他一个笑脸，好象二人这么亲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过了几天，李寻欢倒也习惯了。
三年不见，阿飞又长高了一些，和李寻欢差不多。身形不象以前那么单薄，肩膀宽了不少，但是看起来还是纤长挺秀，一丝多余的肌肉都没有。肌肤被海风和阳光熏染成了淡蜜色，这使他的脸看起来更有种岩石般的刚毅冷硬，背仍然挺直得象铁打的一样，似乎什么都不能使他弯折。
他的脸的轮廓更展开了些，以前的稚气消失了，越发英俊得惊人，眼睛明亮锐利，有种摄人的魔力，是个成熟的青年了，但还没有染上沧桑，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现在的阿飞，让李寻欢想起曾在关外深山老林里见过的雪狼，银色的毛皮灿然生光，一举一动慓悍矫健，高贵漂亮，充满自然的力量与美感。
阿飞，从身到心，本来就是绝无仅有的自然之子。
李寻欢懒洋洋地倚在床头，看着阿飞忙碌的身影，清亮的眼中满是笑意。阿飞似乎从背后也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向他一笑。
这一笑，似乎比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还灿烂明亮。
阿飞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峻，整个人简直象一柄出鞘的剑，眉眼间肃杀之气慑人。但是看着李寻欢的时候，他的冷漠就突然消失了，神情就变得很柔和很亲切。
和以前一样，阿飞话不多。李寻欢也无力多说话，两人有时半日也说不了几句，但经常目光一触，相视一笑，便感到异常温馨。
相处了二十来天，李寻欢已经看惯了阿飞英俊的脸，还是觉得眼睛被这笑容晃得花了一下。闭了闭眼，笑问道：“阿飞，你从哪里学来的照顾人的本事？”
阿飞看他一眼，说：“我独自在荒野上长大，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久了自然什么都会了。再说照顾人不需要学,只要用心，就自然什么都能想到。”
李寻欢笑道：“阿飞，你可真长成大男人了，看到你，我就觉得我真是老了。”
阿飞回身，盯着他很认真地说：“你不老。你永远也不会老。”
李寻欢失笑：“是人怎么会不老？”
阿飞说：“反正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老。”
他脸上竟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倔强的神气，一瞬间好象还是初遇的那个单纯固执的少年。
李寻欢胸中一暖，忽然间又是一滞，若是阿飞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变老，不知这张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不忍再想下去，李寻欢笑道：“那我岂不是变成妖怪了？”
他专注地凝视着阿飞，目光温暖柔和。人虽然不可能不老，但是有些东西的确不会变，正如阿飞真诚质朴的心，正如他们之间生死不变的友情。
......
苏大夫又主动来过几次替李寻欢复诊，坚持不收诊金。见李寻欢虽然虚弱，但确实在好转，这才放心。
想不到在这小镇也有这样高明的大夫，而且真正做到了医者父母心，李寻欢诚挚道谢,苏大夫望着他欲言又止，只殷殷叮嘱他好好调养,不可操心劳神，忧思疑惧,最好永不要再动武之类的云云,李寻欢只微笑点头。
苏大夫见一旁那个剑一般锋锐的年轻人听得很认真，病人本人却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看看李寻欢俊美却英气的面孔,深邃沉静的眼神,心中暗暗叹息。眼前人虽然病得有气无力，说话声音都很低，眼睛却清澈凝定，可以看出性情刚毅，和他温和文雅的外表大相径庭。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这样的人恐怕注定了一生不会平凡,也不知经过多少惊涛骇浪。看他神色，对自己身体心里有数，只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又怎会为了多活几天束手束脚，苟且偷安？
看他气血几尽枯竭,这回虽仗着内功深厚挺了过来，离心肺衰竭之日恐怕不会太长久。这等绝症，自己也无法可想，只能不再多说，怏怏告辞而去。
李寻欢已经恢复到可以勉强上路的程度。阿飞觉得客栈调养不便，两个人便启程回李园。
阿飞找来的马车，宽大舒适，留了一个半躺的位置，铺了厚厚柔软的貂皮。
李寻欢伸直长腿，眉一扬，笑道：“阿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穷得连酒也买不起，要杀了白蛇挣了五十两银子才能请我喝酒。现在你好象真的变成了大富翁。”
阿飞笑一笑,道：“我的确不再是穷人，却不是因为我杀了很多不止值五十两银子的人。” 他的神色忽然变的有些奇异，沉吟着，好象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李寻欢本来只是想起往事，心中温馨，打趣阿飞一下,见阿飞露出这等神情，倒是意想不到。微微一笑，不动声色转了话题：“阿飞，这好象是第二次我们一起坐在马车里。”
阿飞笑了：“是，那一次你杀了从背后暗算我的诸葛雷，然后我上了你的马车请你喝酒。”
李寻欢微笑道：“你说你希望变得很有名。现在飞剑客的名字，的确已经响彻江湖.....阿飞，是谁告诉你，不成名就会死？”
阿飞再一次沉吟。
提起往事，阿飞的脸上以前那种愤怒悲伤的神色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无限怅惘的神情。
李寻欢以为那种神情只应该出现在自己这种经历太多早就苍老了的人脸上，才二十三岁的阿飞，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他有点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柔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不要紧。”。
阿飞抬起头凝视他,慢慢说：“我说过，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可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认识你的时候叫阿飞，我希望永远做阿飞。”
李寻欢当然听得懂阿飞的意思。他认识的那个少年是阿飞，他们见了两面就成了生死之交，李寻欢和阿飞的情谊，永远也不会变。
他的眼睛里有笑意在闪烁，温暖柔和得如马车外灿烂的阳光，郑重地道: “好，对我来说，你永远就是阿飞！”
阿飞凝视着他,良久,漂亮的双唇勾起,也回他一笑。
车外，深秋的天气晴好，阳光金黄，木叶芬芳，赶车的马车夫唿哨一声，马蹄滴答，轻快地向前飞奔。
好，对我来说， 你永远就是阿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阿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