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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谁看谁的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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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干涩,喉咙肿痛,脖子酸得快要断掉……
如果喝了酒都是这种下场的话,我发誓我这辈子不会再碰这种要人命东西半下。
勉勉强强张开眼睛,我依往日的习惯瞄了眼窗外,从天色来看现在应该是早晨五六点钟的样子。好早哦,应该再多睡一下。随即又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
嗯?不对!
我噌地坐起身。
这哪啊?
这是什么情况?一大清早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寝室,却是在一个好像办公室一样的房间里?!被自己睡了一夜的不是床而是险些弄断我脖子的沙发一张?!这到底是……
“不用看了,这是土木系的学生会办公室!”
我正一头雾水弄不清状况,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着实吓了我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角落的沙发上一直坐着一个人。
程风整个人笼在黑暗里,晨光尽管不够耀眼,却也足够照得满室明亮,然而竟仍遗留了大片的阴影在他身上,只有一双镜片还隐隐闪亮,乍看之下竟是两道令人悚然的精光,仿佛洞穿一切的精光。
睡眼迷蒙,我只当自己看到的是错觉,不在意地问他,“我怎么在这啊?”不好意思我的酒量真的很不济,昨天晚上的事情大概只记得他说要送我回寝室,至于怎么到了这里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说过什么话也都不记得了?”程风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眼里洞悉的精光依旧在闪,几乎让我推翻之前的想法,然而我仍宁愿相信自己是真的睡蒙了。
我微怔,昨晚我说过什么吗?难道我说了……不可能!昨晚是做了不好的梦没错,但我从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按理来说他绝没可能听到我梦中呓语。
见我一脸迷茫,程风轻轻叹气,精光竟然乍隐,之前果然是我的错觉。“其实你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把那个失恋的家伙刺激得够呛。”
哦,就这事啊!这我记得。可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我跟他磕头道歉啊?
“你还没回答我,我怎么在这睡的?”
“昨天太晚了,回到学校的时候寝室已经关门了,好在我有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跟楼下收发室的大爷又熟,所以就把你带到这来了。”
“收发室的大爷?!麻烦你能否告诉我,这个学校里还有谁你不熟吗?”
“当然有,”他答得理所当然。“女寝看门的老大妈我就不很熟。”
不很熟?那就是也有交情喽!嘁,这算是“滥交”吗?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看我该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一身的酒味!”
程风赞同地点头,显是也认为女孩子身上有酒气不好。
见我已经重新绑好了头发,预备好出门,他便也要站起来,但还没起身便又皱着眉坐了回去,看样子像是腿麻掉了。
我不禁要怀疑,他保持那个姿势坐了多久了?竟然会坐到腿麻掉还全然无所绝!他傻子么,都不知道换个姿势活动活动?
出了办公室,老远的就看到有个人从走廊的另一头向这边过来,似乎有些眼熟,我捅了捅正锁门程风,“哎,那是不是你们寝老五啊?”
程风回身,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没待他做出反应,便只听那人道:“哎,程风?这么早啊!”
“呃……”程风看了看我,“来找点东西。你呢?怎么也这么早?”
“不能吧!你昨天晚上可一宿都没回寝啊!不是一宿都在这找东西吧?什么东西这么难找啊?瞧你这眼睛红的,跟一夜没睡似的!”老五用邪里邪气的怪腔调噼里啪啦地讲,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程风,嘴里“啧啧”声不断。
最受不了男人啰嗦,“我先走了!”说罢,我便越过老五向楼梯间走。
走到楼梯口还隐约能听见老五仍在喋喋不休,“哎,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呢,那个好像是高翔他妹妹吧……”
酒醉实在不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不过倒是让我找到了说服自己逃掉一整天课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回家美美地躺了大半天,又挪出小半天的时间在大街上闲晃,一直晃到了天将黑才又回学校。
由于我昨天的彻夜未归,本以为会有个三堂会审等着我,没想到进了寝室门竟然只见到小母鸡一个人捧着一本单词在背。
“那几个呢?”平日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寝室这会竟然冷清清的,有点不大适应。
小母鸡抬头看了看我,柔柔缓缓的声音道:“小凌子跟莹莹到图书馆自习去了,Mirror被爽仔和Nana拉去看打架了。对了,昨天晚上你上哪去了?”问罢,她又将注意力挪回到手中的单词本里,仿佛最后面的问句只是随口关心一句罢了,你的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呃……回……回家了。”尽管认定了她不在意,但我仍答得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昨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些事情没必要弄到人尽皆知,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小母鸡又从单词中抬起头,说实话,认识她这么久我从没想过她水般柔和的目光竟也可以很犀利。她说话依然慢条斯理,“你哥昨天晚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找你,说你手机没开,家又没回,害我们大家一整个晚上都为你提心吊胆,就怕你有个什么。这会你又说你昨晚好好地呆在家里,你觉得谁会信?从实招了吧,你昨天不是跟程风他们喝酒去了么!然后又到哪去了?总不会喝一晚上的酒吧!我可不相信你酒量会好到喝了一整个晚上,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稳稳当当站在这里。”
我傻住,这丫头什么时候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今天是破了天荒,几乎都让我感动,但更让我“热泪盈眶”的是她不开口就算,一开口竟然把我堵得死死的,想撒谎都没地方打草稿。
我干笑两声,脑袋里开始迅速思索着开溜的借口。“呃……对了,你说爽仔她们去看打架了?哪打架了?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又哪个系跟哪个系打起来了?”
我该感谢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小母鸡而不是别人,她向来都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习惯。她大概也是看出了我有意在逃避,所以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老实地将我提出的问题解答给我,“听说好像是土木系自己的人在闹矛盾。”
哦,土木……嗯?土木系窝里反?!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听说谁跟谁了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一般人,不然也不会只是口头上的争执就闹得这么大,而且似乎还牵扯到咱们系的一个女生……”
“你听说这事多久了?”我急忙抢言道,心中的不良预感越散越大。
小母鸡皱眉,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如果你也想去看热闹的话,听爽仔说他们现在应该在土木系的教室……”
没待她说完,我人已经火箭一般冲出了大门(乖乖,我五十米达标的时候如果有这速度的话我还怕什么?)。
但愿别是我心中所想,千万别是。
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早晨见到老五的那一幕又钻了出来,还有我隐约听到的那一句——
那个好像是高翔他妹妹……
我真应该庆幸中国人有好凑热闹的习惯,以至于我一步冤枉路也不用走,直接奔着门口堆着一堆闲人的教室去就可以了。
人群中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爽仔,“怎么回事啊?谁跟谁?”我身高不够,完全都看不见里面。
一边的Mirror抓着我道:“高翔跟程风!你哥跟程风!”
不会吧?真让我不幸料中?!“动手了吗?”
见到爽仔一脸失望的表情,我顿时松了口气。爽女侠是个典型的好战份子,既然她会失望就代表里面没有真的打起来,最多也只不过是起点争执。
自从从广州回来以后,这两个人一直争执不断,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帮看热闹的都还没习惯过来吗?适应能力未免也太差了吧!
“人家吵嘴架有什么好看的?一帮无聊人……”呃……我想我又引起公愤了,只见一双双厉目瞬间一齐向我扫射过来,里面竟然还包括我们寝的那三个!呜……今天没穿防弹衣,少射我几眼好不?
“慕紫?!你来得正好!”
我正低着头一脸真诚的忏悔,用沉默的方式跟众人赔不是,却突然被人点到名字不得不抬起头来。可还没看清对方是何人,就被一把拉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拉我的人竟是老五的时候,我人已经站在教室里头了。而此时站在教室中央的两个人的注意力则也同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尴尬地冲着那两个人笑笑,“……呃……你们系拍话剧吗?这么多人!”
高翔直冲着我过来,“紫紫,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呃……”我下意识地看向程风,可是他大哥却将脸转到一边不看我?!也太没义气了吧!
“是不是整晚都跟程风在一起?”高翔又问,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逼视着我。
虽然知道高翔不喜欢我跟程风一起,但这的确是事实,所以我诚实地点头。只是没想到我一个点头的动作竟也会引得众人的议论声四起。听不清楚他们都在议论些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特别是高翔的眼神,他眼中的是不解?失望?痛心?而最让我在意的是他的眼神中竟还参杂着鄙夷?!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有必要这样看我?我大惑不解。
而我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高翔的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包括他的。
他声音有些发颤,不置信地问我,“单独和他在一起?一整个晚上两个人都单独在一起?!”
单独在一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会让人联想到什么?一大清早两个人一同从一个房间出来,这会让人联想到什么?程风布满血丝好像一整晚没睡的眼睛,这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我看了眼身后的老五,他回避般地低下头向门外退了几步。
我又看向高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你到底想问什么?”尽管几乎已经确定了他心中所想,但我仍不愿相信他会那样想我,从小一块长大,我一直以为最了解我的人会这样想我,这世界上我唯一最……竟然会这样想我!
这会不只是声音,高翔连嘴唇都开始发颤,声音轻轻地没有定点,“是真的?真的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高翔,你到底还要我说几遍?我跟紫紫……”
程风急着要解释,却被高翔截断,“紫紫?什么时候连称呼都变得这么亲近了?只一夜竟然可以让人亲近得这么快啊!昨天还是冤家,今天就已经彼此叫得亲昵了!”
“高翔!你够了没有?”我大吼出声。这辈子我慕紫还没有被人这样说过,没想到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我的竟然是……竟然会是他!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高翔陡然提高声音。“你够了没有?这种事你也拿来玩!我问你,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做?嗯?你真的一点礼仪廉耻都不顾了?你他妈的跟一个男人……”
“高翔!你话别说得太过分!”程风看样子是真的火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我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可紫紫毕竟是个女孩子,她还要做人,难道你竟然连她的面子都不顾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站一边去!”我伸手拦住了他。
“紫紫!”
“我让你站一边去!”我冲程风高声道,对他的惊愣视而不见,随即又转向高翔,“你把话说清楚,我跟一个男人怎么了?” 声音出奇地平静。
“还不清楚吗?说到这样还不够清楚吗?那要怎样才算清楚?非要我亲眼所见,非要我捉奸在床……”
“啪!”
高翔微侧着脸愣住,程风一脸复杂神色地愣住,所有围观的人一时间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就连打了人家一巴掌的我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定住许久。
我这辈子第一次扇人巴掌,而第一次让我忍无可忍到要动手的却是我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的这个人,也没料想到这一巴掌打下去比自己被扇耳光还要痛,痛到连胸腔都在撕扯。
我甚至怀疑那一巴掌没有真的打在高翔的脸上,而是打在了我自己的脸上。不然怎么我现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空静的教室里面只听得见自己空洞、不知所谓的轻笑。
大概笑声持续了有一会的时间我才好不容易又拿住自己的声音,勉强压下语调中的颤抖,缓缓道:“捉奸在床?很好,非常好!我真没料到连这个词你也想得到,有创意,太有创意了!……别说我跟程风没什么,就算我跟哪个男人真有个什么,你又凭什么去捉我的奸?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不就是我哥么,我亲哥啊!一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妹妹跟男人上床的亲哥啊!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这么在乎我,这么的……爱我!”
我想我的听觉开始恢复了,因为我已经可以隐约听到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
算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高翔喜欢怎么想就让他去想个够,我不想管了,心伤透了,已经没心没力去管,去在乎了。
看了眼高翔那张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脸,我绝然地转过身——
走路心不在焉的毛病我老早就应该改一改的,这样就不会一转身就一头撞在柜子上面。不过这一撞我想我的耳朵应该已经完全撞正常了,甚至比以前还要灵敏,灵敏到连旁人小声偷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发觉到自己原来的想法有多天真、幼稚又愚蠢。我一直以为我是坐在台下面看戏的人,却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自己也站在这个舞台上面。在你笑看别人在戏里喜怒哀乐的同时,其实有更多的人在等着看你的洋相。
今天的这场戏我唱砸了,而且砸得彻底!
还是我天生本就是出丑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