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鱼》顾拾欢

8、是我

　　“我想，她并不想搞砸你们的婚礼，只是她已不符合当伴娘的标准罢了。”

　　这时，临欢的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想来是走得急了，又穿过重重人群，气息有点不稳，他伸手扶住临欢的双肩，将临欢往他怀中微微地带了一点。

　　“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

　　临欢正讶异顾城为什么还会可笑地认为她还会喜欢他，忽然一句‘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在她头顶炸响，在她艰难地想明白这个‘她’就是她苏临欢的时候，在她的双肩被身后的人扶住的时候，她的表情反而好看了很多，就像是知道了后面的人是谁并且他的到来是在预料之中的那样，然后，松了一口气。

　　真是一场精彩的婚礼，苏临欢不用回头，也能确定，这个人绝对是言靖，那个她在英国，在她受了重伤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于苏临欢，言靖大概像是在滂沱大雨中撑伞给苏临欢的人，无论是那一天，还是她在伦敦的三年，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就像现在，像神一样。

　　“呵！骗谁呢？随便找个男人来演未婚夫这戏码谁不会呀，苏临欢，你非得装得过得比谁都好的样子，真让人觉得恶心，你以为我们还会羡慕你吗？你以为人人都会像你姐和顾城那样宠着你啊？就你那点脾气在别人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好吗？”宋笙说罢扯起临欢毫无防备的右手，嘻嘻地笑道：“看呀，连个戒指都没有，演戏之前先把道具备好，敬业一点才对得起观众……”

　　“放手。”言靖皱眉，嗓音低沉，让宋笙一愣，松了手。

　　言靖的手掌覆在临欢被宋笙捏出紫痕手腕上，将口袋中一枚戒指拿了出来，左手托住临欢的右手，右手拇指中指捏住戒指，往临欢的中指上轻轻一推，像是做的极惯了一样，顺势将临欢拉到怀中，言靖的下巴抵在临欢的头顶，专注地看着她绾起的髻子，无视宋笙，甚至无视所有人，带着一点点的愧歉，把临欢揉在怀里，声音别于那句放手，低沉地，却有无限的温柔。

　　“我来晚了。”

　　锦烬刚才还在琢磨着怎么给宋笙来一巴掌，让给言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呆了。

　　不说言靖这一搂一抱有多么像每天都做的事一样自然，就说苏临欢仅仅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就毫无疑惑和震惊地任由他抱着。

　　……太像真的了……或者……本来就是真的？！

　　锦烬一脸惊讶，转脸去看苏沐芷，这一看不要紧，锦烬的表情更惊讶了，苏沐芷竟然一脸明了的表情。要不是现在诡异地安静不适合说话，她一定会揪着这姐儿俩认真问问。锦烬在心里头默默抹了一把眼泪，早说有这么个‘英雄’会出场，她也不用和啥一样抡了袖子冲上去准备和凌茉干一架，想到这儿她又默默地放下了袖子，又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眼神在临欢和沐芷的脸上徘徊，希望她们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然心情和表情都很复杂的不只是锦烬一个人，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换过几个不一样的表情，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等待着第一个开口的人，忽然言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阿欢……这套西装是去年……”
　　“我洗……”

　　埋在他胸口的苏临欢闷闷地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

　　“你再让我哭一会。”
　　“傻丫头。”言靖拍了拍苏临欢的后背，抬头问道，“请问，苏沐芷是哪位？”

　　“我。”沐芷往前迈了一小步，微微仰着头直视言靖的眼睛，锦烬挽着沐芷的手，目光，也，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你妹妹……我先带走了，关于我和她的事我之后会和你说清楚的……可以吗？”
　　“你是言靖？”
　　“是我。”

　　“那我已经知道了”沐芷微微一笑，这句话让临欢和锦烬都愣住了，临欢从言靖的怀中转过头来，看看沐芷又看看锦烬，一脸终于露出了该有的，呆傻，不对，迷茫。

　　喂喂，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知道了些什么啊。

　　“那你们先走吧。”沐芷看到临欢犹豫又抱歉的表情轻轻地笑了，“蠢货，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我。”
　　“是啊是啊，这不你姐还有我呢吗，去吧去吧”终于反射弧从外太空周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的锦烬挽着沐芷一脸灿烂地朝言靖和苏临欢挥手。

　　“走吧，阿欢。”言靖伸手把还在发愣的苏临欢的肩膀揽在臂中，准备离开。这时顾城忽然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想要拉住临欢，却抓了个空。除了顾城其他人都看到了凌茉的表情有多么的可怖。

　　“临欢……”

　　言靖和苏临欢止步停在原地却都没有回头，等着顾城的下文。顾城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舍，对于苏临欢他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想要对她表达，但如今他却是最不能多说的人，话在嘴边打了转又咽了下去。

　　“对……对不起……我……我……”

　　临欢没有回头，言靖微微侧了头义正言辞地宣告

　　“这是我家姑娘，对了，新婚快乐。”

　　然后揽着临欢走出了人群，消失在会场门口的拐角，再也没有一次地犹豫和回头。顾城悬在空中的手缓缓地垂下，从始至终他都只知道，自从言靖来的那一刻起，临欢的眼中满是言靖，而不知道顾城他自己的眼神从没有离开过苏临欢，更不知道气的脸都扭在一块的凌茉，眼中氤氲的水汽，看着顾城，专注无比。这大概就是人事的无常吧。

　　其实这世间任何事情都事在人为，人与人之间，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必用缘分二字，如果真的遇到了非要拿缘分二字作个托词的事情，那么大抵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我离开他，一件，是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