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1曾经 ...
-
若不是导师在日本有一次巡回演出，迹部里沙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又回到这个国家。虽然她名义上的家在日本，但她的确喜欢不上这个地方。
也对，她一生中不好的回忆几乎都发生在这里，这叫她怎么喜欢得起来？
她今年16岁，原本应该是个高一学生。可就在两年前，她放弃了在日本的学业，选择了回到英国——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国家。她按照从前的意愿考进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并用两年的时间将别人对她的印象从“长相美艳但无实力的大小姐”上升到“才色双全”的音乐天才少女。
没有人在意她在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们在乎的永远只是她是否成功。生在迹部家的她当然无法选择失败，只得咬牙继续练习，有时候弹得手指僵硬仍要硬撑下去。
可是，她偶尔也会想起日本。
那个由无数个岛组成的群岛国家。
她偶尔也会想起，在那里，有一个叫神奈川的地方，里面承载着她满满的记忆。在那里，也有一个叫东京的地方，里面住着她最亲的人。
即使是亲人，也只是血缘上的关系而已，她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是她的家人。
“里沙小姐，老爷听闻您回来，特意吩咐为您准备了晚餐，请问您现在要回去吗？”见迹部里沙拉着行李准备走进一间餐厅，管家森田先生适时地说出这番话。询问她是否回家是假，要她回家吃饭是真。
迹部里沙找不到理由推脱，便莞尔一笑，“抱歉，或许是最近太累，竟然忘了呢。那么就麻烦森田先生送我回去吧。”
这便是迹部家的二小姐，以温柔得体掩饰冷淡疏离。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英国，至少在那边没有这种压得人仿佛要窒息的束缚。好吧，她承认，她喜欢英国是因为她总觉得在那里，是最靠近她最爱的人的地方。
母亲，她到底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用力地想你了。
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每日看着那些害死母亲的仇人，还得强笑着向他们问安，听从他们的命令。不过这种生活快要结束了吧，等她十八岁正式成年的时候，契约也就无效，她就能回到西山家，真正地舍去迹部这个姓氏。
“……里沙？”听到熟悉的声音，迹部里沙回过头去，便对上了一双藏青色的眸子。少年与两年前一般，除了身材比从前看起来更高挑外没有多大的变化。
见到是切原赤也，迹部里沙收起眼中的疏离，朝他微笑，“切原君，好久不见。”少年是两年前难得会选择信任她的人，她自然不会摆脸色让他看。
“里沙，真的是你啊，我就说我没有看错吧，部长。”
目光接触到切原赤也身后的那群少年，迹部里沙笑容稍稍一僵，仍是硬撑着朝他们点头，“立海大的各位学长，许久未见了。”
她想过总有一天她会与他们再度相遇，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好几个小时的空中旅途将她的好耐性磨得差不多，她有些害怕自己会按捺不住脾气毫无形象地朝他们出言讥讽或是直接拂袖而去。
所幸的是，她的面具远比她以为的戴得要稳当。
面对那群少年，迹部里沙只是朝他们温和地笑着，宛如对头的不是曾与她闹翻过的人，而是许久未见的昔日好友。反观少年们的表情，个个神色不一，除了切原赤也外唯一统一的一点便是都面露尴尬。
两年前的那场闹剧真相大白，等他们想要找她郑重地道歉后，她已经离开了日本，去往遥远的英国。
“太好了，里沙你回来了之后我再也不用成天对着那个苦瓜脸的柳生美月了。”切原赤也一想起国三那年自己的新后桌——柳生美月成天闷闷不乐，看得他没由来的烦躁。他一直坚信着两年前的事情只是误会，像迹部里沙这么脾气好的人是不会再与柳生美月计较的。
可是他错了，迹部里沙是很难会原谅柳生美月了。
接二连三的背叛，她已经无法再接受打击。
“呐，是嘛，看来柳生桑也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呢。柳生前辈，你一定要好好引导好柳生桑哦。”女孩的语气很温柔，却带着寒冷的冰刃，深深地刺入对方心中。
她说的是柳生桑，不是美月。
至于“好好引导”什么的，不正是在暗讽柳生美月两年前所做的事情么。
迹部里沙在很久之前便知道，语言是一门艺术。世界上偏偏有这么一种人，貌似在关心对方，实则是施以讥讽。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学会了这种说话方式。
这样真的好吗？
迹部里沙不止一次这样子询问自己。
生活或许总是这么矛盾，分明不想伤害别人，别人却还会主动来伤害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又不得不将利刃对准他人。如此循环下去，一切便也无关对错了。
也对，以她的身份的确不适合拥有一副好心肠。能够在商场下狠下心来的人才是未来的大赢家。毕竟，她若是碰到这种事情也狠不下心，那么多年后会成为亲哥哥对手的自己，如何为公司谋得最大的利益？
女孩艳丽亲切的面孔下，布满阴霾的心又被悄然围上了一层冰冷的铁皮。
——呐，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认为“全世界最善良最心软”的女孩变成了铁石心肠的巫婆，你会怎么样呢？
想起某位少年，迹部里沙现在只想嗤笑一声。
“现在的我还不能够安定在一个地方，你愿意等我直至我找到那巨大的梦想吗？”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当时的回答已经全然不重要，她一直都不习惯等待，勇往直前才是她的作风。再说，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她的等待，她的执着最终会化成一粒尘埃。
“迹部桑……”被点名的柳生比吕士正打算说些什么，但被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哥哥你快看啊，藤原的面具是不是超蠢的！我就说她戴这个看起来就是呆头呆脑，她还非说这个好看，你说……”
欢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窈窕的身影，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银发蓝眸，笑容温和。
此时，少女忍不住朝柳生美月挑了挑眉，那妖娆的凤目倾泻的一派妩媚风光熟悉而陌生。
“里……沙……”柳生美月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竟又出现在她面前，叫她的大脑一瞬间有些无法接受。
这么不想再见到自己么？
迹部里沙在心中暗叹了一句，习惯地扯出一个官方式的笑，“柳生桑。”
站在她对面的，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坐在车上，百般无聊地拿着手机与那位不负责任的导师发着邮件。回复过来的内容都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咋呼，叫人难以想象写邮件的人其实是个气质沉稳的美青年。
——哦？那么你跟你那位曾经好友最后怎么样了？
手指稍稍一顿，思索片刻后才敲出一串字。
——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啊。要不亲爱的格雷老师，你希望我怎么办？
——啊哈，有时候真受不了你这种镇定呢。亲爱的，花季少女该有少女的样子。
怎么又在说这种话了。
如果不是还有森田管家与司机的存在，迹部里沙真想朝天翻个大白眼。
——是是是，格雷老师您果然是老了吧。
过了十几分钟后，才再收到了格雷的邮件。不是想象中类似“我才二十五大好年华，你才老了呢”或者是“你嘴再这么毒真的会嫁不出去”之类的话。
——你打算要一直逃避下去吗？
她只是随手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没有回复任何文字。
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
应该吧，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不想再面对了。
翻到草稿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561封邮件。每一封邮件都没有填收信人，简单的语句，寄托着她心中的纠结。
在英国的那些日子，她渐渐地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都写一封邮件，有如流水账记录着她每日的情况。只是因为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若她真的想回英国也没关系，不过要每天一邮件告诉他她是否安好。
她并不是喜欢被人管三管四的女孩，她以为有事发生自己可以处理好，更不喜欢站在他人身后依赖他人。独独是因为他，她才头一回答应了这种要求。
她有想过把邮件发给他，可心到底还是无法停止对他的恨。
有多爱，便有多恨。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事情其实是忘记一个人。
有时候，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事情，才发现自己所在乎的事是那么可笑。譬如两年前的那天，她亲眼在某间店前，目睹了一切的真相。
那日，落在身上的分明是东京的雪，却刺骨地寒。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01曾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