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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总负多情 ...

  •   从皇帝寝宫传出的声音让周围伺候的宦官宫女都大大的不自在,搞得一个个脸红心跳,连喘气都不怎么规律了,尤其是那般十几岁的年轻宫女,几曾听闻过这等波翻浪涌,不由垂了头,视线却又刚好落在自己起伏的胸脯上,反倒更加的不自在了……

      薛拱实在看不过去,指指戳戳,把年轻宫女和宦官都支走了,只留了几个上了年岁的伺候着。皇上这是怎么了,随便拉了一个宫女侍寝,还弄得像行刑一样——皇帝自己给自己上刑——那宫女一边断续的讨饶一边咿咿啊啊的娇喘,连隔了几重帘幕的宫人都听不下去了,却始终没听见皇帝出过一声,只在不经意间能听到一句隐忍的“为什么”,只有这三个字,说不清带着的是恨还是爱,他在问谁呢?薛拱背着手,拿眼觑着天边的一弯残月,轻轻扯了扯嘴角,“月亮再好,也是挂在天上。”

      西乡也是个宦官,从十六岁进宫时就由侍禁派来侍奉白圭的衣食起居,从先帝朝起白圭就住在内禁,到如今也有两年多了。西乡今年十八岁,或许因为一直跟着白圭的缘故,他身上有种为奴婢者罕有的耿介,连白圭也说过,湮在这宫禁中伺候人,可惜了他一身的拗脾气。可是西乡心里知道,能在这里遇到白圭,才是他的造化。

      白圭坐在书案前,胳膊肘支在案边,用手指揉着一边的太阳穴,两只眼睛盯着地上紫铜笼里跳突的炭火,出了好一会的神儿了,西乡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他刚才忍不住告诉了白圭一些事情:现在宫里有流言,说皇帝郑裕和他老子一样贪慕某人的“男色”,可是耽着师徒的名分,怕坏了国君的体面,所以无处发泄,以致活活在龙床上虐死宫女一人——在场宦官宫女都可为证。

      “先生,人言可畏,但也不可尽信。”西乡看不过,这人如果再这个样子,屋子里恐怕连喘气都很困难了,亏了这里还叫忘忧阁,“西乡下次再也不嚼这种舌根了。”

      “啊?”白圭回过神,对西乡轻笑,“你没错,讲那些话的人也没错。”错的,是我。他从桌角抽出一张纸,略想了想便一挥而就,放下笔将纸递给西乡,“帮我弄这几样东西吧。”

      “先生你——”西乡进宫也有几年了,耳濡目染,对白圭要的东西并不陌生。

      “我不想用宫里现成的,不踏实。”

      “先生,你要干什么?别管宫里人乱说,别做傻事啊。”虽然只与白圭相处了两年多,但已足够了解这人的品性,他就像块不着尘迹的白玉,只可赏不可玩,除非,玉碎。

      白圭推著书案站了起来,“不做傻事”,他怎么又听到别人这样告诫自己,难不成自己真的很傻,“另外,帮我准备沐浴。”

      事实上,皇帝郑裕并没有虐死什么宫女,只是把她搞昏了,于是败兴地叫人抬了出去而已,可是这些事情从宫里人的嘴里讲出来,就像时新的话本,神乎其神。又比如西乡偷偷摸摸的在帮白圭配东西,这种小动作也早就被人演绎着送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可惜了御案上的文房四宝,哗啦啦都被盛怒的皇帝挥到了几尺开外的地上,皇帝神情默然地跌坐回龙椅里,直直盯着碎裂的笔洗里淌出的红色液体,光净如玉的碎瓷片浸在丹砂里,那景象把他深埋于记忆里的场面掘了出来,重又摆在他眼前。

      两年前,铁骑踏破王城,西颢灭了朱明(前朝国名),残垣断壁的瓦砾堆里,白圭举着三尺青锋,似在保护什么人:面前是父亲和几个亲兵侍卫,身后是与后妃委顿作一团的亡国之君,他记不得是怎么发生的了,一阵混乱之后,就只剩父亲和白圭两个人了,宝剑饮血,白圭半边白衣都染作了红色,父亲小心地将他捧在怀里,那个人……就好象浸在朱砂里的碎瓷。

      其实,多想想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章奏所说的事他都亲见亲历的,白圭并没有骗过他,甚至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只除了一件,也是让他最最窝火的事。

      “薛拱,把晚膳传到师父那边去。叫他们开一坛好酒。”

      唯唯应着,薛拱趋步下去传旨意。几个小太监在收拾地上的风暴现场,待那破碎的笔洗被人一片片拾起,当啷啷地落入铜盘的时候,皇帝郑裕腾地站起了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见一个人,想见到他,想面对面看清他的表情,想听他说哪怕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顾不得伺候的人还没回来,皇帝径直向忘忧阁而去。

      皇帝来了,这在别的宫院,早就有人提早禀报给主子知道了,可是白圭这里例外,他没有那么多零碎使唤的人,所以这鸾驾不齐一个人徒步走来的皇帝更是没人通传了。

      “先生,又瘦了。”
      “养尊处优,怎么会瘦。”

      听了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皇帝愣住了,不由在门前驻足,轻轻将半掩的门推开一道缝,九折的琉璃围屏遮了室内的人,看不清,但是隔了半透明的天青色琉璃,到底能见到些影儿,外加断续捕捉到的水声,皇帝猜到这是西乡在伺候白圭沐浴。

      “先生……”
      “不说了。”
      “那些人冤枉你,你为什么还要——”
      “水冷了!”

      哗啦一阵水响,片刻衣物被抖开,丝帛的摩擦声。门外的皇帝经不住有些慌乱,不能推门进去,又不想走——再过不久薛拱他们该传膳了。正在犹豫间,却见眼前的门豁的一下打开了。

      “师,师父……”

      看到眼前人白圭倒吓了一跳,随着一声“陛下!”出口,他撩起袍襟就要拜下去,却被皇帝一把扯住。这浴后的人只穿了件薄绢单衫,眼睛里有的寂寞和凄凉尚未完全收拾起来,未束的长发垂及腰际,颇显几分伶仃。

      “穿得太单薄又会生病的。”
      “草民,出来透口气——”

      话未讲完,皇帝早已将白圭紧紧地拥在了怀里,确认了他还在,为什么还是那么不真实,皇帝越发用力地环着白圭腰身,仿佛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面,却还是看不清他了,因为他们的生命没有交集,即使有,与那相叠的另一半比起来,也是那么微不足道。

      “会改变的,我们还有时间。”皇帝伏在白圭颈边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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