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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绮罗黄封 ...

  •   “宫中事多。”徐宸英记得清清楚楚,白圭策马而去时留给了自己颇有深意的四个字。他晃了晃眼神,尽量辨着眼前的热闹场面,这早已不是皇帝大摆排场送白圭出城那日的旗海和人海了,而是……

      “徐相,如今你也成了皇亲,我们算是亲戚了。”赵锦手里端着好大的酒碗过来向他敬酒。

      皇帝大婚赐宴,赵锦这个当舅舅的自然是打从心里高兴,所以喜形于色,连说话的声音都拔得老高,“只可惜瑞桢不在,不然他一定比我还开心,来,喝过这杯我代瑞桢敬你。”

      郑裕最后将赤金镯子戴在了寒香的玉腕上,从此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位子就是她的了,徐宸英知道太后心里一定不舒服,不过她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做足了后宫不干政的楷模,甚至找了已经出阁的大公主帮忙寒香打理一应礼仪事务,仿佛她也极其满意这个“新妇”似的,让人错觉这一派祥和喜庆竟是真的。

      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应了赵锦,一杯过后还有第二杯,这算是白圭要赵锦遥遥敬了自己……徐宸英心里不大是滋味,白圭若真敬酒给自己,说辞一定不是这样的。皇亲国戚这样招摇又招嫌的字眼,徐宸英摇了摇头,他会给自己道声辛苦倒是真的。不过自己辛苦的日子刚刚开始而已,而他,算算日子,离京也有两个多月了,从几份驿报的消息看,一切都很顺利,一边着人清淤,一边招了农隙的余力筑堤,下令备款的州府也还配合,总不至捉襟见肘。他甚至还收到白圭一封调笑口气的书信:六部之富贵威武贫贱,今日才知这最后一字最不好应承。这话在寒山的家书里也说了:天气渐热,此间不比京里气候湿润,劳作辛苦,尤其白大人日日不肯偷闲的性子,希望父亲写信好好劝劝。

      赵锦的酒喝了,百官的酒哪个也推不掉了,徐宸英一路脸上带笑地应酬着,心里的担心却也分了几分给自己的女儿,此刻她正坐在空空荡荡又极尽奢华的西苑正殿里,红烛高烧,不知与皇帝见面的情形会是什么样子的。皇帝对待自己的婚事很是平静,全权交给内命妇和礼部去尽情操办,对人选也没什么异议,只在知道了最后人选有自己女儿的时候,神情稍稍释然,更不多问一句,直到这最后珠联璧合的日子。

      太寻常了,又太不寻常了,总给人一种暴风雨就要来了的感觉啊。徐宸英舒了舒臂,饶是他好酒量也经不起这样左一杯右一盏,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席了。

      走出大殿,徐宸英两手搭在白玉栏杆上享受着夜风,松了松大红蟒袍的衣领搭扣,终于觉得酒意散了些,钦天监可真会挑日子啊,今天的满月……唉,真的圆满么……

      “徐大人,皇上有请。”

      这句话险些被大殿里喧闹的声音盖了过去,要不是看到西乡站在眼前,徐宸英一定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幻听了。

      “皇上?这会儿?”

      “是,西苑太液池边,您别让万岁等。”

      终于搞清楚状况的徐宸英急忙扣好衣领,揉了揉发烫的脸,“好,好,劳烦带路吧。”

      失了白日里金壁辉煌的宫禁,四处楼宇殿阁都投着浓重的黑影,花树的掩映摇曳也透着不可捉摸,这后宫内禁确乎事多啊。直到绕过几重园林小路,眼前终于开朗,莲叶田田的太液池泛着粼粼波光,池边亭子里那着红衣的,不是皇帝却又是谁。

      走近了,徐宸英先恭敬地施礼,便听到了皇帝温和含笑的声音,“坐吧,镇了些梅子汤,也解解酒。”

      谢了恩,徐宸英接过西乡递过来泛着寒气的水晶杯,抿了一口,酸酸凉凉的,心上也清醒了不少,抬眼看皇帝,徐宸英第一次看皇帝看得呆住了。方才来的时候一直垂着头,现在才发现,此时此地的皇帝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大红色的龙袍,金线绣的盘龙,很耀眼,可穿在他身上却没有骄矜富贵之气,只觉反添了飞扬之感。牙雕一样的五官,英挺凌厉的眉眼,不过……这眼里的神色竟如此深沉,却不多见。

      看徐宸英傻呆呆地看自己,皇帝没有责备,反将目光放远在了池中无花的舒卷新碧间,倒像是自语似的开了口,“虽然有人告诫说选寒香会添了你徐家的权势,日后难免尾大不掉,可是我还是选了,因为这是他的意思。今后,除了真心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给寒香,包括夫妻之实。”

      徐宸英差点扔了手里的水晶杯,双膝一软从石凳上溜下来,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

      “你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皇帝淡然一笑,徐宸英汗都冒出来了,顺着脊背一直流下去。看徐宸英这样子,皇帝有些不忍,伸手拉他起来,“他向我给你的后辈讨恩典,我开始以为是你儿子,后来看了采选的名册,我才想明白,既然他信你,我当然也不需要怀疑。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过,我要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上了那份折子,只怕现在我已经抱儿子了。那样,他就不是拒我千里那么简单了。”

      这话从何说起,徐宸英搜罗了半天才理清楚。依着郑珽的意思,自己驾崩之后,太子百日完婚登位以安抚天下,皇室早婚并不稀奇,遵旨也无可厚非,偏偏那时候有的勋臣力主太子守制,这帮榆木脑袋却歪打正着地成全了郑裕那暧昧不明的心思。自己当时确实署了名,冥冥中那点恻隐之心,郑裕竟然也能体察到——为帝王者善察人心,善用人心——徐宸英心上一阵发寒,酒完全醒了,重新收拾起眼光打量着皇帝,他那样子,真的越发像郑珽了呢。

      “我竟不知他和父皇究竟哪个更狠心,”皇帝神色黯然地起身,望了望灯火丛里的正殿,“听说流纨在你府上?”

      “是。瑞桢临别前亲自送到微臣府上的。”

      “代我好好照顾她。”

      徐宸英躬了身子答是,等他直起腰时,视线里便只剩了花木尽头皇帝模糊的背影,以及微不可察的人声,“打点些消暑的药快马送去,他怕冷,可暑气也要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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