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绮梦》微微醺

1、疑惑

　　chapter1

　　第一次看见许渊，是在一棵枫树之下。

　　尤记得当时碧空万里，微风轻拂，一地艳红的枫叶被卷起，漫天飞舞。我翘首以望，目光追逐着无数宛若火蝴蝶般振翅翩跹的枫叶，炫灿耀目的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生疼，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垂下眼帘，视线扫过被阳光渗过的、层层叠叠的落叶，撒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之上，斑斑驳驳。却不想，再一次抬起头时，面前已然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年，逆着刺眼的阳光，隐隐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那一年我七岁，他八岁。

　　时光荏苒，到如今，转眼已是数年。

　　回首往事，感觉幸福如旭日般照亮心扉，我停住轻捏桃木梳的右手，默默无语，只是轻颦浅笑。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一段声音从帘外缓缓传来，由远及近，莫名地，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

　　我没有起身回头，却是深深地凝望着雕花铜镜中的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轻笑着，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不告诉你！”

　　许渊伸手拿过我手中的桃木梳，修长的手指穿过散落在肩的青丝，笑得一脸阳光，透着浓浓的宠溺，“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说话间，略微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等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忙……”

　　“所以，我一个人去集市逛一逛，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我看着许渊英俊的脸，体贴地接话道。

　　许渊并未耽误多久，便离开了。

　　chapter2

　　我带着丫鬟云儿，出了府门，不急不缓地行走在街市上，身边商铺林立，往来间尽是买卖之人，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异常。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物品，却猛然停住，内心骤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恨意，强烈的嗜血欲望驱使着我靠近不远处的那位黑衣男子，魁梧的身材，威严的面孔，我偏偏从其中看出了卑鄙之色，他这个人，莫名地让我讨厌，不，应该是愤恨，愤恨得想要杀了他，对，杀了他……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

　　云儿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猛然一惊，回过神来，看向神色着急的云儿，刚刚……我这是想干什么？我貌似想……想杀了他，我捏紧手中的锦帕，抑制住内心的惊恐，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回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无力中透着恐惧。

　　“可是，小姐，我们这才刚刚出门……”云儿的声音略显迟疑，“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今儿有些累了，就不逛了，回府吧！”我转过身，努力地忘掉刚刚诡异的一切，故作轻松地看向云儿，问道，“渊走的时候，有说什么时候回府吗？”

　　“渊？”云儿的脸上明显地透着疑惑，“小姐说的是谁啊？”

　　我有些不悦，云儿虽说是新来府上的，但也不该连府上男主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吧？皱着眉，却没再和云儿说什么，只是默然前行着，一路无言。

　　chapter3

　　等到月色阑珊，许渊却依旧迟迟未归。

　　我躺在雕花木床上，有些凄然落寞。

　　迷迷糊糊的，大段大段的灰白不断地从脑海中闪过，北风呼啸，刮乱了我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野，风中微夹着幽幽的声音，断断续续，凄然悱恻。我侧耳谛听，声音渐转清明，似乎是车轮压过路面而引起的声响。

　　我茫然地前行着，四周依然是凄清的黑夜，没有一丝星光，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幽幽地闪烁着，仿若冥火，细看，却又消失不见。

　　放慢脚步，我忍住内心的恐惧，缓缓地前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袭来，抑制住呕吐的欲望，我屏住呼吸，似是怕这一细微的声响，便会引来不可估计的恶果。

　　却在此时，一辆马车骤然出现，诡异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寻常的马匹，寻常的车厢，寻常的装饰，唯一不寻常的是，这辆在夜色中奔驰许久的马车竟然没有驾车人。

　　我想万分地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远离这诡异的一切，却不由自主地，我竟颤抖着双手，掀开了车帘。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怕这一松手，便会忍不住尖叫出声，透过撩起的车帘，我看见一位红衣女子昏倒在马车里，白皙的手腕被粗麻绳紧紧勒着，借着微弱的亮光，我终是看清了女子的脸，黛眉、杏眼、琼鼻、朱唇，青丝微乱，稍显狼狈，却是遮掩不住的倾国倾城，而这一切，却在述说着另外一个惊悚的事实：这个女子竟然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又或者说，她就是我！

　　我放下车帘，跌跌撞撞地奋力向前奔跑，忽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重重黑幕之中浮现出来，白色的锦服，染着斑斑驳驳的血迹，黑色的眸子衬着惨白的脸，说不出地骇人。

　　“啊……”我禁不住大叫出声，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惊讶，惊讶于面前这个身染血迹、重伤累累的人竟然是许渊。

　　“渊……许渊……”我呼唤着，跑上前去，企图抱住许渊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见许渊避开我，目光涣散，行动僵硬地向崖边走去。我快速地冲上前，想要抓住崖边的许渊，却不知为何，莹白修长的手指靠近许渊的手臂，竟是穿透而过，就如同水中捞月，阴冷阴冷的，再抬手时，却是一场虚妄。

　　“不要……渊……”我趴在崖边，垂首望着迅速下落的那一抹身影，只觉得心中撕裂般疼痛，脑海中无不是许渊温柔的俊脸，“渊……我来陪你了……”我打定主意，正准备纵身一跃，却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chapter4

　　“渊……”我挣扎着坐起身，环视四周，轻轻舒了一口气，幸亏，这只是恶梦一场，可许渊仍没有回来。

　　换过汗湿的亵衣，我心中仍是一阵烦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得披上轻罗紫衫，静然伫立于窗前。窗外细雨蒙蒙，无边的如丝细雨夹杂着寒气，无声地渗入，四周阴冷阴冷的，透过精致的窗棂，朦朦胧胧中，我看见，屋外树影婆娑，笔直的树干岿然屹立，高耸于空，树下，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倚靠于其侧。

　　“许渊……”我呢喃轻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跑出屋外，及至树下，却已不见了许渊的身影，空余一地的枫叶散落满地，红彤彤的一片，在这个漆黑的阴雨天显得尤为的突兀。

　　“我的屋外，何时种了这么大棵枫树？”惆怅良久之后，我有些疑惑。沉下身，轻拈一片枫叶，细细凝视，却见那片鲜红的枫叶瞬间幻化成一滴滴鲜血，坠落在地，合着满地的鲜血，蜿蜒流淌，当真是有一股血流成河的意味，寒风袭来，阴冷潮湿，那股子浓浓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

　　“啊……”我惊呼，慌乱地把黏腻的手指使劲在银线镶边的衣袖上擦着，只觉天旋地转，恍惚中，我似乎又看见那抹处处透着温暖的白色身影……

　　“纤儿……”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听见身边有人在轻呼着我的名字，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睑，一抹白色的身影跃入眼帘，“渊……”沙哑的声音轻不可闻，我只觉得嗓子火辣辣地疼。

　　“纤儿，别说话，先把药喝了。”许渊轻轻地扶起我，将我揽在身前，一手执起药碗，凑到我唇前，温言相劝道，暖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疼惜。

　　我就着许渊的手，默默地将药喝下，顿时浓浓的苦意盈满于口，我微皱着眉。

　　许渊将一蜜饯递进我嘴里，轻声道，“一直知道你怕苦，还好有准备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暖暖的声音里透着宠溺，“夜半天凉，还下着雨，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到屋外去？”

　　“我……”犹犹豫豫片刻，我终是选择了沉默。

　　“唉！”许渊搂紧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爱惜自己。”

　　“嗯。”脸贴着许渊的胸膛，我微微地点点头，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