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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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哝，咕哝。
夜沉如墨，星朗月明，换平日，会有很多女人坐在萧府长廊，对月当空，吟诵诗词，附庸风雅。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午膳并晚膳所食之物甚少，有的更因干粮难吃，不屑入口。
此刻，对着朗朗星空，没人有生得起赏月吟诗的兴致，运气好的早早安然入睡，运气不好的，枯坐草地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发呆。
那‘咕哝’声，五脏庙传出的抗议，此起彼伏，响彻寺庙。我虽然是其中一个，但还是忍不住笑得打滚。师爷爹在声响中翻身了无数次，可惜的是，他再不喜欢，也不可能让人家的肚子不响了。这得多喜感啊。
早上马车里找茬的萧三小姐与萧四小姐属于运气不好的一类，闻笑声，双双扭头看我，前者瞪眼：“早晨时分，三姨娘还教训我们不思互敬互爱。她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同情心，这种情况下也笑得出来，她萧三夫人凭什么说我们？”
不笑我是不是要哭？都够惨了，再哭不更惨？我翻白眼：“我笑的又不是你们，与你们何干？我便是乐意笑，高兴笑又如何？请两位不要狗拿耗子，谢谢。”
“你！”萧三小姐睁圆了眼睛，怒火中烧，显然被我不冷不热的回应气到了。
萧四小姐握住萧三小姐的手，冷笑道：“跟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置什么气，值得吗？”
萧三小姐：“说的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俩人一唱一和，讽我没心肝，各人现自顾不暇，自没有人有心思出来阻止，我懒得理她们，抱着白狸终于挤不出笑容来了。我只觉得可悲，连家都没有了，哪里还提得起兴致与她们吵架斗嘴。
晴瑶睡在我旁边，睁眼看我，我摇头，她未说什么，重又闭上眼。
我现在不止是肚子饿睡不着啊，下午睡了整几个时辰，要睡得过去才怪。早知道，午后那会儿就陪着娘聊天了。此时不得睡意，要想找晴瑶和娘聊天，无疑是打扰她们休息。
不过还好，我还有一个白狸，白狸陪着我不睡，我逗着它玩，它不躲不闪，倒也自得其乐。
对于我的冷淡，不理会，那面三小姐，四小姐简直气得要跳脚了，我边逗白狸边分心看她们。这两人，一向自持身份，鲜少做出不符大家闺秀的事来，也不知，是不是变故太大，把她们吓傻了。大吵大闹算什么大家闺秀哦，白狸！
我坏心的观赏她们气得跳脚，两人闹的动静太大，却依旧没人出面阻止，但有不少人靠在一起，指指点点，小声讨论。
这群女人平常自律惯了，少数拥有真性情，多数矫揉造作，刻意扮柔，博取师爷爹的宠爱。看样子，此番，是装不下去了吧？也是，突逢巨变，养尊处优惯了的她们，变得这样，一点儿都不奇怪。
“我说，白狸，看她们这个样子，我是真心想笑一笑了。”我脸埋进白狸背里，小声嘀咕。白狸尾巴晃了晃，擦到我半边脸上。“痒啊，嘻嘻，别闹了。”我抬起脸，忍俊不禁。
想是这一举动才真的把那对给惹毛了，萧三小姐嚯的一声，一下子站起来，怒容满面。
有话快说吧两位，你们除了骂我，还能干什么呢？我无所谓的耸肩。
“你这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连你那张像死人脸的双胞姐姐，我早看你们不顺眼了。爹真不该把你们带出来，浪费粮食，如果不是你们，我们用得着挨饿难受么？”萧三小姐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不用这么迁怒吧？少了我们，凭师爷爹的吝啬，你也一样分不到多少吃的啊。有意思么。还有，说我狼心狗肺也就罢了，但，萧三小姐，你作死连晴瑶也一起骂？
沉默了半晌，我终是抬头：“带着我们是浪费粮食，萧三小姐和萧四小姐莫非以为，带着你们就不算浪费了？”
话说，你们嘲笑一个女生面部神经失调，真的厚道吗？默看晴瑶什么时候都一个表情的脸。闭眼的人，倏尔睁眼。我讪讪收回打算给晴瑶拉扯出一个表情的手，后者抽抽嘴角。
前面都不算什么，皆是不痛不痒的话，下一句才真正将我激怒。
萧四小姐抢在萧三小姐开口前，淡淡道：“我心里早就有一个疑问了，以前在萧府给三夫人面子，不说。现在嘛……听说县衙里的洛捕头同三夫人交情匪浅，而萧晴岚你，从不与爹亲近，萧晴瑶更是没听她叫过爹一声……你们反倒是与洛捕头亲近非常。”萧三小姐停了一会，缓缓开口，一字一顿，“三夫人确定你们真是爹的女儿，而不是三夫人和洛捕头的野种？”
“闭嘴。”一直不说话的晴瑶与师爷爹异口同声。双方同时一愣，同时对上视线，又同时移开。
“……”这个同步率……
所幸娘睡得沉，没有被扰醒，没有听见这些龌龊的言语，她大概是真累了。
师爷爹沉声道：“别再让我听到你们再说大不敬的话，姐妹之间针锋相对，成什么体统？大半夜的，都给我好好睡觉。”
“是。”三小姐，四小姐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狠剜我们一眼。
到底是谁先没事找事啊？眼睛大了好了不起！
晴瑶爬起来，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去外面透气。”
我想了想，放下白狸，尾随前去。
晴瑶就靠在庙外一棵枯树上，仰望星空，她并非一个易多愁善感的女子，此时此刻，明月下的晴瑶却很容易就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愁感。
很快我甩掉这个想法，上前去：“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晴瑶摇头：“与你无关，不必自责，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她们早看我们不顺眼了，迟早会发难，不过是因着你提早了而已。”
我轻‘嗯’一声，有些失落。
她们刁难是意料之中，可如果我恭顺一些，也不会发展成这样。但是，我心里不好受，何尝愿意遂了她们的愿，让她们好过？
“晴岚，抬头看看。”
我不明所以，晴瑶无声望着我，我抬头，晴瑶双手抱臂：“星空繁杂，包罗万象，无穷无尽，好的，不好的，黯淡的，光亮的，它都可以接纳。不开心时，抬头看看，总觉得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一些。”
仰视大自然，会让自己感到渺小，那些欢快悲伤，比起万物万生算得了什么？我没有觉得开心多少，却很容易就发现，心绪平和宁静了。
我打趣：“晴瑶还学会研究星空了？”
“哪里。尘肖喜欢夜观星象，偶尔与他静坐一处，同赏夜景罢了。”晴瑶淡笑。
蓦然有些明白了，洛尘肖对晴瑶。很多人说我小小年纪，已可以窥出往后是何等容色，特别是笑起来，暖洋洋的。晴瑶不常笑，板着脸，很严肃，以至于很少有人能认真看她。可是，你能多看她几眼的话，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朗月清空，星光伴晴瑶，晴瑶眼映灿星，何等风骨，又是何等姿容？
我不由得开心了，揄揶道：“想某人了吧？不要害羞哟，我是你妹嘛，不用不承认。”说到一半，声音低沉下去，“晴瑶你难过的吧？以后见不到洛尘肖了呢。但是，你也别太难过，天下间好男人多的是。”
晴瑶哭笑不得：“说什么呢？尘肖只是个孩子罢了。”
我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你也是孩子啊，你也是啊！洛尘肖他好歹比你大三岁啊大三岁啊！你为什么总像个大人啊大人啊。”
“你呀。”
我怎么了啊。晴瑶这么说，难道不喜欢洛尘肖？骗人的吧。
我上上下下打量晴瑶：“真别不好意思了，你看你玉佩都送出去了。”
双鱼玉佩，以上等和田白玉雕刻而成，其上还刻着我与晴瑶名字。一‘岚’一‘瑶’，娘特地为我们定做的，我和晴瑶戴着那玉佩，从没离过身。我的这块还系在腰间，晴瑶那块就不翼而飞了，贴身玉佩，说不是送人鬼都不信。
不过说起来，晴瑶到底是什么时候送出去啊？去温府拜年时都还好好的在身上戴着。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晴瑶看天，面色都不变一下：“大概是那天落在温府了吧，后来你的事出得太突然，我无暇注意其他，便没有发现。也是晚上睡觉时才知道。本来打算第二天去温府找找的，但是……”晴瑶摇头，“你别想太多了，我拿尘肖当弟……亲人看。”
意思是，他们之间只存在单纯的亲人关系，不是我想的那样？真的假的？
“比起这个，我倒更挂心你的白狸。”我沉默良久不说话，晴瑶突然开口。
咦？“怎么？喜欢它，想常抱它？”就说哪有小女生不喜欢萌物嘛。白狸那么可爱。
看我得意洋洋的，晴瑶无语：“你把它放了吧。”
嘎？面瘫姐姐思维太快，我跟不上节奏。白狸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围，我弯腰，抱起它。“我救了它，它也救过我，正是时局动荡不堪的时候，我不会扔下它不管。”抚了抚有些僵硬的白狸，我轻声道。
“你不放了它，它迟早是死。”晴瑶吐字清脆，全然不管我一脸震惊和不信。
“可能你不曾听过，三国之后的五胡乱华，人们饿惨了，不惜食人肉，只为让自己活下去。晴岚，人处逆境，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且不说我们会不会走到这一步，白狸是狐狸，不是人，吃了它，没有人会有心理负担。”
“！”
我历史学得不好，什么五胡乱华我确实没有听说过，可是，人肉……震撼太大，我迟迟不能回神。
“咳咳。”晴瑶压抑的咳了几声。我打了个冷颤。晴瑶摸我的头，“本是不想跟你说这些，只是，这一刻，容不得任何天真烂漫。”
我难受的抱紧白狸：“晴瑶，我们先进去吧，你身体不好。”
“唉。”
任何事物相处久了，是有感情的，白狸陪了我一年有余，我舍不得。师爷爹带了那么多银子出逃，不会……不会少饭吃的。
感情上不相信，我心里却明白，晴瑶，不会骗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