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三夕

6、四（中）

　　安楚楚的记忆里只有母亲一个人，甚至直到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他还始终固执地认为生孩子只需要母亲就可以了。
　　乔沫欣工作很忙，家里的事情都交给管家袁叔。袁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不苟言笑却非常温柔，之于安楚楚，亦师亦友亦父。袁叔非常喜欢尝试制作各种小点心，中式西式兼有，虽然比较擅长制作西式点心，但是却更偏爱尝试制作中式点心。虽然外表看上去都不错，但是大凡尝过袁叔制作的点心的人，往往不肯再吃第二口。别的都没什么，只是太甜，甜得发苦，吃上一口就得有小半天尝不出别的味道。
　　不过说起家里的大厨，还是裴姨。在安楚楚有记忆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总是袁叔和裴姨了，因为袁叔不苟言笑的性格，安楚楚对裴姨的印象还要更深一点。
　　乔沫欣工作虽忙，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也一定会回家，只是每每回到家也还是礼节周全，正襟危坐的样子。安楚楚见到母亲总是很想多说两句话，可是总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乔沫欣并不是严厉的母亲，大约只是性格问题，总是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事实上，她连大声呵责安楚楚都没有过，从来都只是细声细语的讲道理，眉间总是带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哀愁。也只有重温回忆的时候，安楚楚才从她不带感情的语气里体味出一丝关心和慈爱来。
　　纵然迟钝如安楚楚，也能看出一向冷静的母亲最近有些异常。她比往常都要早到家，似乎比往日都要关注安楚楚，晚饭的时候安楚楚总是因为受不了母亲热切的注视而满身冷汗地抬起头来，就能撞上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
　　“妈，您……”
　　“楚楚，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饭吧。”
　　安楚楚好容易才听懂了母亲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地答应：“哦。”
　　“其实我做饭还不错，连你爸爸都不知道。”母亲的神情有点得意，又有点落寞。母亲的表情过于生动了。安楚楚都放下筷子，有点无措起来。而且这是安楚楚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听说父亲，实在缺乏实感。
　　“楚楚，在学校怎么样？我都没听你提过学校的朋友。”
　　“有是有的……”安楚楚低下头，谨慎地寻找着措辞。
　　“只是总觉得有层隔膜是么？”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生在长在这里的，可是住得久了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比起辛辛苦苦地维系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开始这样反而更好。
　　“当然，人还是要有几个朋友的。不过还好，你还小嘛……”乔沫欣看着安楚楚，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我再过几天就满十六岁了……”安楚楚有点不满地说。
　　“对啊，十六岁不小了。时间过得真快。”乔沫欣的语气里很是欣慰。
　　安楚楚盯着母亲看，想从那张精致的脸庞中找到一丝岁月的细痕，还是终无所获。面前端坐着的女人，发色乌亮，皮肤光滑。也许是化了淡妆的缘故，眼角的泪痣不甚明显。纵使以少年的眼光来看，也是美人。
　　“前些天裴姨还跟我说你越长越像我，我怎么不觉得。”乔沫欣眉眼弯弯，说完竟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