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花中魅，云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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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第一夜，舒翎辗转反侧，直到三更才模糊睡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是就被易晟从床榻上拖起来，为第一次晨礼梳洗准备。
虽说南宫的装扮比起西宫已简单很多，但仍是繁复。易晟边絮絮唠叨着些琐事，边为舒翎换上里衣。于外选了月白色长衣，再披上靛色罩衫，疏疏绣以墨竹，以银线滚边，清雅而不失高贵。易晟特意择了加宽的腰带，上用暗绣饰以芝兰的纹样，与温润白腻的羊脂玉腰佩甚是相称，也更显出舒翎纤直挺拔的腰板。因为尚是早春，怕舒翎冻着，又披了一件羽缎斗篷。至于头发，则分为两层，内层如流云般披在肩上，外层松松挽了一髻，斜簪上一支翡翠纹银簪子便好了。
易晟到底侍候舒翎多年，原本繁琐的流程经他手却一丝也不拖沓，梳妆完毕后一拍手，骄傲地说：“少爷不愧一表人才，这样打扮好看着呢。”
舒翎朝镜子里一看，镜中人果然如易晟说的一般，虽不夺目，倒也内敛雅致。只是眼窝淡淡地发青，显出些许倦容。舒翎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奈一笑，又回过头去笑易晟：“知道你眼光好，别变着法儿夸自己了。”
说笑间用完了早膳，一干侍从将舒翎和易晟送出宫门。宫轿一路行至承乾宫，已有几位妃嫔等在那里了。
轩逸最早看见舒翎，朝他打了个招呼。他今天也穿得简单，择了竹青色罩衫，并不想引人注目。二人还未搭话，正巧陆倚进来。只见他一身赤金长衣，抢眼无比。亏得他尚且十七岁，还是一副年少稚嫩的面容，不然真不知要如何撑起这般艳丽的颜色。
陆倚笑着走到二人面前，一副熟络模样。“二位师兄早啊。”
舒翎勉强牵起笑容回礼，轩逸却冷着脸，眼瞅墙角，一丝迎合也无。
舒翎早知他的脾气，唯有与轩逸志趣相投的人，他才会热情相待；若是那人不入他眼，他断不理睬。当年舒翎初见他时也经常自讨没趣，直到后来两人逐渐相熟，才发现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难以相处。正因他清冷的性子，没少得罪人，好在虽然面寒，轩逸却绝对是个正直之人。
看着轩逸的样子，陆倚有些尴尬，没话找话般地同舒翎道：“舒师兄看”，说着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人，“他就是胡子彦，今年唯一一位选秀册封的选侍。”
“哦？”舒翎忍不住看向那边，这位胡子彦约莫二十岁，剑眉英挺、棱角分明，比起舒翎这般羸弱书生的模样更显强健，一看便知是武家之后。
陆倚在一旁插嘴：“他是湘西参将胡雷之子。听说今年选秀多少美人都被皇上撂了牌子，却偏偏选中了他。我还以为会是怎样一位不可方物的可人儿，没曾想是这么个硬梆梆的汉子。”语中带着戏谑与嘲讽，舒翎受不了这般口吻，随口敷衍了几句，心中只盼早点结束。
终于，来自内殿的声音解救了他。“瑜君到——”
正殿里尚在窃窃私语的人们赶忙跪下，异口同声道：“瑜君万安——”
一个身影被簇拥着款款走出，舒翎抬眼偷瞄，不由暗暗惊异。这位瑜君凤目丹眉，长睫微垂亦挡不住眼波流转。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淡淡一抹艳色。肌肤细白，脸廓柔和，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却无半分女气。而最让舒翎惊艳的，是他周身的飘逸之气。他身着云鹤长衣，腰上系一条金丝腰带，除了额前坠着嵌了鸽血红的多宝攢珠发带以外，再未着一件首饰。而就是这般简单的打扮，不仅丝毫不让人怀疑他高贵的身份，倒更衬得他风姿不凡。许是舒翎看得有些呆了，瑜君察觉到了他大喇喇的视线，却并未作怒，只是微微朝舒翎一笑便罢。
这一笑，好若花中魅，又如云中仙，剔透玲珑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位十六岁便入后宫，见惯了尔虞我诈、权力斗争的嫔妃会有的笑容。这下舒翎算是明白瑜君为何圣眷常驻，他的美丽，只可用“浑然天成”来形容。又听闻宫中盛传瑜君善解人意、平易近人，从不与人争宠。今日一见，方知有这么一位可心人在侧，难怪皇帝万花丛中过，却始终将他捧在心头了。
瑜君上座，对众人颌首。“诸位今日来得可早，都平身吧。”
众人谢过，纷纷坐下。手边即刻摆上了今年开春新采的“雪顶含翠”，伴着瓜果与几碟精致的点心，均是上品。
瑜君微微侧目，内监又高声唱到：“新晋选侍舒翎、顾轩逸、陆倚、胡彦行大礼——”
舒翎四人又站起身来，三叩九拜伏在地上。瑜君巡视一圈，道：“诸位刚入宫，想必还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若是还有哪里安排不周的，可以直接同我宫内的姑姑说。虽然同是服侍皇上，但南宫终究不同于西宫，望各位洁身自好、恪守礼制，勿要争风吃醋，也别做出什么有损天家威严的事来。既然入了宫，便是一家人，还望各位相互体恤、相互扶持。”
这一番话，既体己又威严。瑜君受了礼后，又命宫人赏下礼物，四人谢恩后方才起身。
“南宫本就人少，有位分的又只有我们六人，诸位可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才是。”说话人座位仅在瑜君之次，不用猜也知道是充仪罗慕觉。舒翎飞快地扫了一眼，充仪不如瑜君般美得好似不染凡尘，却别有一番可人之处。一双媚眼笑意盈盈，琼鼻高直挺拔，嘴角也噙着笑，活脱脱一尊笑面菩萨。可他面上是笑，眼里却有些外人看不透的东西，便知是位并不好惹的人物。
四人又向充仪叩拜行礼，之后说了几句闲话便跪安，各自散了。
其余几人已出正殿，舒翎起身欲行，却被瑜君叫住了，“舒选侍可喜欢赏花？”
舒翎略略一惊，不想瑜君会抛出一个如此突兀的问题。他顿住脚，有些拘谨地答道：“舒翎粗苯，并不甚懂欣赏花草，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日里喜欢看看罢了。”
瑜君闻言笑笑，随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舒选侍可要去御花园走走。这几日番邦进献来几株莲花，似是叫月光莲，不仅可在早春开花，且只在满月之夜开花。听说那花通体洁白如玉，盛开时有如月影投湖，澹澹幽盈。看到入迷时，教人都分不清水上的是花，还是月了。”
舒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愣愣地应道“多谢瑜君指引。若有机会，舒翎定去一睹其芳容。”
瑜君不再说话，依旧神秘地笑着。他摆了摆手算是作别，目送舒翎离开。
步出正殿，易晟便迎了上来。来不及应付易晟一连串的好奇，舒翎思索着瑜君那一番话的用意，可惜怎么想都毫无头绪。
所有新晋宫嫔在参见过后便可侍寝。因那一纸诏书，舒翎连龙颜都未曾得见，现在却要为此准备。想到这里，不禁心生害怕。他望了望四周，充仪、陆倚和胡子彦都已走远，只剩轩逸慢慢踱步在前。他未乘宫轿，步履拖曳游移，只有贴身的赵诃紧跟其后。
或许，他的心情，与舒翎一样吧。
还是别扰他了。舒翎这么想着，默默回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花中魅，云中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