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梦记》舒安。

5、纵火（一）

　　杨夕醒来时，我正端坐在窗边的桌前喝早茶，她半眯着杏眼，显然还未适应日光，我冲她轻轻一笑：“大懒虫终于醒啦！”
　　她亦笑了笑，嗔了我一眼：“昨晚等了你那么久，多睡一会儿都不行？”昨晚回来时虽然很晚但杨夕却还在等我，熬红了大半个眼睛，我找了个托词说李公公叫我去做事了，才哄的她睡觉。
　　“你就是睡到响午我也没意见，可早餐凉了就可惜了！”我撇撇嘴，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让她看见桌上的早饭，“这可是我一大早就起来亲手做的，你若敢说不好吃，小心我”说着我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杨夕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还没穿外衣和鞋子就踮着脚来到桌前：“好香呀！江梦你实在是太好了！”说完便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瓷勺舀了一勺银耳粥，放进嘴里细品。
　　我满带期望地看着她：“怎么样？”
　　她一面嚼着一面笑道：“你不去做厨子太可惜！”说着还晃了晃脑袋。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如果那天我不想当宫女了，就去御膳房，把那些名厨全都气死！”
　　杨夕看着我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将自己手里的绿豆糕伸到我面前：“喏，尝尝自己的手艺。”
　　“我吃过了。”我笑着摇摇头，“我可没那个耐性等你一起吃饭。”她仍不依：“我喂你，张嘴！”
　　我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不忍拒绝，便准备咬一小口，却不料她将一块绿豆糕全塞进我嘴里，我被绿豆糕堵着嘴说不出话，只有“呜呜”地对她瞪眼睛。
　　她被我的样子逗得哈哈直笑，我也随着她一起开心。杨夕，希望我们永远都能这么开心！
　　夕阳西斜，那轮红日已渐渐落下，绯金色焕然变成了一片墨蓝，幽幽地在寂寞的天空绽开。
　　今晚杨夕拉着我和她一起睡，我推说了几句，终是拗不过她，只得不甘情愿地和她窝在被窝里。夜色渐深，我盖着棉被看着黑乎乎的房顶，眼睫一眨不眨，却是听见身边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我一侧头，像杨夕看去，见她应是睡着了，正坐起半个身子，突然传来她的声音：“怎么还没睡着？”
　　我一皱眉头，又躺了回去：“你不是也没睡着吗。”语气淡淡的，我却不禁抓紧了被子，她若睡不着，便不能行动，想着无奈的撇撇嘴，却听见房间周围有什么动静，影影约约的。
　　“哎，江梦，你说宫中死了这么多人，不会有鬼吧？”杨夕向我这边靠了靠，半是害怕半是调笑地说。
　　“怎么可能！”我瞥了她一眼，心中却流出了丝丝惆怅，不免冷笑，杀人偿命，我手上的人命何止一条，若人间真的有鬼，那为何不来找我？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听屋顶上好像有声音，会不会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抱紧了我的一只胳膊。
　　我凝神一听，的确有脚踩瓦砾的声音，不过现在已经走远了。我心中一动，绝不可能是鬼，难道是饮雪楼的人开始行动了？那我得赶紧准备了，我翻身起床，杨夕仍抓着我的手：“怎么了？别走啊！我怕”
　　“没事，我出去看看，万一是那个小宫女小太监呢。”我放开她的手，安慰道。
　　她这才松开了我，我穿好外衣，才刚踏出房门，便听见东南方一片噪跺之声，我转头一看，见东南方已是一片大火，照亮了大片天幕，火势确仍有扩散的趋势。
　　杨夕也听到了噪声，起床一看究竟，看见大火吓得瞪大了眼睛。我转头对杨夕说：“我去看看，你就留在房里，别来找我！”
　　她点头，又拼命摇头，一句“别去，危险。”被我抛在身后，我一路小跑，一路思索，楚墨霜倒也真够狠，让人放这么大的火，不过还好，花了那么多时间摸索的路线终于派上用场了。
　　一路上看见不少人提着水桶往泽玉宫跑去，明明应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一片喧闹。不一会儿，我便到了泽玉宫，见宫门外聚着不少人，还有公公们不停地泼着水，服侍玉清公主的侍女们衣衫不整，乱着头发，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抽泣着，我问身边的一位老嬷嬷：“公主出来了没有？”
　　她显然被吓得不轻，很着急的样子：“公··公主没出来！没出来！”
　　我望着一片火海，眉头一蹙，虽是个好机会，可若一个大意，自己也极有可能葬身火海。我咬咬牙，抢过正欲从身边跑过的公公的水桶，往头上一倒，身上湿了个透，虽已是春天，但沁骨的水还是令我打了个寒颤。身边的人看着我呆呆一愣，我看也没看他们，便朝宫里冲了进去，身后传来人们的惊呼声。
　　漫天大火熊熊燃起，难受的气味把我呛得不行，我眯起了眼，将撩人的火气隔在眼帘外，这里比想象中更难熬，我却不停地在偌大的宫里四处搜寻，我施展着轻功避开了好些快要打到我上身的木梁，柜矩，来到了公主的寝宫，我向里间一望，见玉清倒在了床边，蜷缩着身子，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她半醒半晕地看了我一眼，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了我的手，一张小脸被烤得通红，却更显娇丽，令人不禁生出想要疼惜的心。
　　我一手抱住她，轻巧地用极快的速度向外奔去，足尖一点地，便掠出了寝宫，我看了一眼玉清公主，她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已昏了过去，脸上沾着一些污秽，我想我此时的模样跟她应是差不了多少，我在离宫门的几步处停了下来，半扶半抱着华阳走了出去，以免被人怀疑我会武功。
　　我跨出门槛，装出一副摇摇欲坠样子，一些伶俐的宫女一见玉清公主出来了，便扑了过来，抽噎着不停地叫着公主，一位老嬷嬷对我道了声谢，其他人看我的目光尽是感激，自然也有诧异，我对她们轻轻一笑，准备去洗个脸，要当英雄也得干干净净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吧！
　　身上的衣服被大火熏干了，我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脸，正犹豫着是先回去还是留在这儿，身后竟然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你是那位救了公主的人？七殿下要见见你。”
　　我转过身，点点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心里想着怎样应对七皇子。
　　一路低着头，直到站在了七皇子面前才抬起了头，眼前的男子风度不凡，手中握着一把剑，头上束着金冠，我觉得似曾相识细细看了会儿 ，他也看着我，直到我们不约而同地开口：“是你！”
　　说完我微微低下头，掩着面上震惊，这才看见手腕上竟有一道很长的烫伤，并不是很严重，黑红中夹着淡淡的肉粉色。可现在我无法顾及伤口，谁能告诉我这个七皇子为什么会是上次在草坪上遇到的男子？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