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32、（三十二）尘世之爱

　　尘世浮华，朝夕变幻，年年岁岁，花开不怠。

　　一声枪响划破天际，苏小背手站立，被紧绑住的双手越发冰冷。她抬起头，看向湛蓝无云的天空，甜甜笑着，嘴边的梨涡随之加深，俏丽的容颜上布满憔悴，失去光泽的双眸，泪眼迷离。

　　“姐......”苏小闭上双眼，泪流两颊。在无声的呜咽中她做好准备，迎接着属于自己的那声枪响。

　　就在等待中一阵狂风却肆意而起，霎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狂舞的风沙将苏小包围，片片败叶聚拢旋飞，她努力的睁着眼，试图看清这周遭的变幻，无数的沙尘携红光迎面扑来，她不得不闭紧双眼。分秒间，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窒息的边缘，一双微凉的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苏小在狂风沙尘中，艰难的眯着眼，抬头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完美的瓜子脸上五官妖冶，轻眨的媚眼勾人，风情万种中又不失华贵。

　　“来接我的……原来不是黑白无常……”一口气堵在心口，苏小在窒息的感觉中昏厥过去。

　　红光散淡，雷鸣突止，乌云逐渐变白，天空又是湛蓝一片，只是，放眼望去，空旷的草地上，身着囚服的女子，面容溃烂模糊，心跳不在。

　　身体无限的下坠，苏小在巨大的冲力中清醒过来，再次抬起头看清楚了晕厥前定格在脑海的那张脸：“你是女鬼？不对……是阴差。”

　　连澈媚眼含情，迷人的笑着，磁性的嗓音充满魅惑：“我叫连澈，不是女鬼，更不是阴差。”阴差？怕是这女人在人间时，鬼片看多了，连澈暗想。

　　听到连澈的声音，苏小神情一愣，虚弱的淡开嘴角的梨涡：“可惜了……是个人妖，…是鬼妖，不男不女。”

　　苏小的话语入耳，连澈双臂一紧，低头目瞪苏小：“还真和你姐一样，不会说人话！”

　　苏小的脸上瞬间神情变幻，悲喜交加：“我姐？”

　　连澈一个转身，抱着苏小出现在噬月泉洞口：“到了，你可以自己走吧。”

　　“这是哪。”苏小推来连澈的双手，吃力的站立，吃惊不解之余伸手扶住洞口旁的岩石，虚弱的踉跄向前。

　　见苏小走路不稳，连澈无奈的又上前扶住她，抬头朝洞室道：“九魇。”

　　一袭浅碧绿衣的九魇，缓缓走出，眸底柔和，对苏小浅浅一笑。

　　苏小靠在连澈身上打量着眼前的九魇，一时间忘了开口。太多描述外貌的词语交织在一起，她却没能找出适合这个叫九魇男子的词汇，匮乏的言语，突出了他比过神祗般的高贵俊逸。

　　苏末在洞室内听到连澈的声音，立刻兴奋了起来，连忙奔到九魇身边：“活靶子又来了。”明媚的笑容，在看到苏小的那一刻，突然怔住，神情吃惊悲伤，身体僵硬。

　　苏末呆呆的僵立在原地，手指紧紧抓住九魇的衣袖：“苏……小？”

　　苏小靠在连澈的怀里不停颤抖，嘴角抖动着，声音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九魇见状轻轻说道：“扶她进来吧。”便握住苏末冰冷的手回到洞室。

　　苏末僵坐在绒毛石椅上，定定的看了苏小半晌，转头看向九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九魇望着苏末的一脸冰冷，仍旧浅笑，温柔不减：“你心里有结，只有她才能解。”

　　“我有心结？我自己的心，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苏末冷冷说着，此时太多被压抑的情绪疯狂暗涌，控制不住。

　　连澈瞥了眼苏末，媚气的唇角暗嘲道：“九魇，你这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苏末眼睛瞟向苏小那一身刺眼的囚服，音量徒然升高：“我想和苏小单独聊聊。”

　　连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九魇一个噤声的眼神制止了，随后，九魇与连澈走出洞室，留下室内各自心情复杂的姐妹。

　　在一片静止中，苏小缓缓向苏末走来，在她对面跪下，伸出双手慢慢握住了苏末，又将苏末的一只手抬起，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滴泪无声流出，苏小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直直的凝视苏末。

　　就这样对视半晌：“……姐......姐......”苏小的哭声连绵，爆发的越发凶猛。

　　苏末望着苏小的一身囚服，声音哽咽，泪眼朦胧：“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将脸埋在苏末双膝上不停的抽搐着：“我杀了……林广仁。”

　　“什么！”苏末心头一紧，遽然起身，明白了苏小为什么会穿着囚服。

　　苏小单手拄地，半边身体紧挨洞室地面，哭中带笑：“……他根本不值得你爱……”话音落，她不在看苏末，径自的低下头，眼神呆滞：“姐，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不会经受不住诱惑，更不会如此残忍的背叛。”

　　苏末冷笑起来，眼神复杂的对苏小道：“背叛？苏小你和我说背叛？”

　　苏小慢慢的抬起脸，蓄满泪水的眼睛淡淡一弯：“姐，你是我的。没有谁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林广仁更不能。”抬手抹了抹眼睛，苏小继续说道：“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想让你知道，你爱了多年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如你爱他那般爱你，那么他就不会忍心伤害你，更不会背叛你。”

　　说到这里，苏小轻弱的站起身，笑了笑：“显然……他不爱你。姐……苏小没错。”

　　苏末不敢置信的直视苏小：“你是苏小吗？”转身凄惨一笑又接着道：“看我教出了怎样的妹妹？”无尽的哀伤连绵，她在心里一片茫然，谁的错？她的错吗？

　　“姐……苏小永远都是你的苏小，这世上没有谁比苏小还在乎苏末。”苏小说着，一步步走近苏末，眼前的人是她一年来，想尽一切办法都未找见的，甚至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

　　苏末怔怔的凝视着苏小，嘴张开又合上。这一刻，她不知道可以对苏小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特别疲惫，过往，她一直无法释怀的背叛，却潜藏着这样狗血的一面，她要如何相信？相信苏小做的都只是为她好？

　　苏小轻轻抱住苏末哽咽道：“姐……我好想你……”这是消失了一年的踏实感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呵护备至，又不离不弃的苏末，在她心里的位置是何等重要，在所有人都抛弃她，嫌弃她的时候，是年仅九岁的苏末，在寒风中将自己抱紧，从此，一切被转变。

　　苏末缓缓推开苏小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径自朝洞室外走去。这一刻，她才知，原来最疼痛的表情的是没有情绪。

　　九魇见苏末目光迷惘，神情黯然的走出洞室，对身旁的连澈淡道：“你带苏小去北海宫。”

　　连澈懒散的将手臂交叉在胸前，应了一声：“好。”

　　随着话音落下，苏末已经走到九魇面前，但脚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径直的继续向前，眼神也一直专注，空洞的直视前方。

　　下一秒，脚下一个悬空，苏末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凉的海波中飘了起来，蓦然回过神，视线跌进九魇宁静轻柔的眸底，落在腰间的手正稳稳的扶住自己下坠的身体，时光像放慢了的镜头，定格住相互叠飞在海波中轻盈飘逸的浅碧衣袍，是谁凌飞的发，又轻拂了谁的脸颊，那样温暖。

　　苏末慢慢的抬起手，用手指一点点的勾勒九魇贵雅出尘的脸庞，唇边淡开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滑落在九魇微温的唇，轻柔的摩擦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苏末的脑海里，她闭起眼睛遽然将唇覆在了九魇的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