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20、（二十）界破阵出——中

　　魔界

　　苍年单膝跪在却邪主宫大殿，抬头看向正斜斜倚靠在魔渊宝座上的陌上清商：“主上，六道已死。”

　　陌上清商微微闭着眼：“嗯，总算没让我失望。”

　　苍年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

　　“不过什么？”

　　“苍年在与六道搏杀间，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此人……高深莫测，且灵力非凡。仅一招就可将六道毙命！”

　　在陌上清商沉思间，苍年继续说道：“而且，他让苍年传话与主上。”

　　坐在魔渊宝座上的陌上清商缓缓睁眼，看向苍年：“说什么。”

　　“破炫音界，地行双橛不可用。”

　　“还说了什么？”

　　“话音未落时，他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陌上清商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说道：“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马上就是三重日了，陌隐会随我去，你就留在魔界吧。”

　　“是。”苍年本想开口请求与主上一同前去。但……除了服从，他不敢逾越太多。苏末一事，他还活着，显然已是莫大的恩慈。想到这里，苍年起身，无声的退出却邪主宫大殿。

　　待苍年离开后，陌上清商从魔渊宝座起身，迈下黑石云阶，神情幽远阴晦。内心因苍年刚刚的话犯疑，思索间，反复重复着几个字眼：“……炫音界，地行双橛不可用……”

　　清引都府

　　当苏末再次踏进清引都府，这安和的氛围，依然静谧的让她舒心。井然有序的排排绿竹依旧盎然笔挺，层叠错落的青竹楼阁，似有青烟缭绕。苏末看着眼前的景致，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龙旋易。

　　苏末眼底宁静轻慢的说道：“这都府就如同九魇一样，让人安和。”

　　“只要你喜欢，我会在玄龙都府给你一样的绿幽林。”龙旋易语音柔和，心里却泛起一丝莫名情绪。他总是感觉，苏末对九魇的亲近那样顺其自然，而对自己，却一直若近若离。

　　“就算有，也只是形似罢了。”苏末心里清楚，府如其主。没有九魇的都府幽林，也就没了更相焕发的意蕴。

　　“你很喜欢九魇。”龙旋易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喜欢他在这错乱丛生的龙宫中，还可以以这样的意境来保持自己内心的那份安然。”

　　龙旋易神情深远的望了望眼前的青竹楼阁：“九魇不比其他龙族，他的心……是静的。”

　　苏末向前走了一步：“九魇……”

　　九魇踏出楼阁：“你们来了。”缓缓的向苏末与龙旋易走来。微微的海波，轻浮起他宽大的衣摆，素雅的淡绿色，衬托出高华的气质。

　　龙九魇看了眼苏末与龙旋易说道：“找我有事？……进去说吧。”眼角是柔静的笑意。

　　龙旋易环视一周楼阁景物后，慢慢开口：“明天就是三重日了，六道…..消失了。”他有点理解苏末为什么那么喜欢九魇，喜欢这里了。

　　“没有六道的巨阙阵，到底会怎样？”龙九魇说着，在青竹矮几旁坐下，优雅熟练的摆弄手中的异石茶具。

　　苏末静静的看着龙九魇，随即在矮几一旁坐下。心里觉得有些吃惊，她认为神龙族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这茶道？这自然纯熟的手法突破了她的认知与想象。

　　看懂苏末的吃惊疑惑，龙九魇轻轻解释着：“游历人间时，就喜欢上了，没事便研究研究。”

　　一盏翡翠玉杯放置到苏末面前：“尝尝，清引都府的茶与人间有何不同？”沁人心脾的茶香穿透鼻息。环绕在杯顶的氤氲柔美淡开，露出清茶底色。

　　随后龙九魇同样给龙旋易斟了一杯，等着龙旋易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是父王，手上没有赤霄剑，失了六道，巨阙阵…..太多未知。”龙旋易端起茶杯，用鼻息闻了闻茶香，随即放下。

　　龙九魇停止沏茶的动作，抬眼看了看龙旋易：“你在顾忌什么？”他知道龙旋易的本事不只这一点点，即使没有巨阙阵，也应该应对自如。

　　苏末在一旁细细的品着茶，入口的甘甜鲜爽，一层层的缱卷着她的神经延续到全身百骸。

　　“我不想伤害东海生灵，牵涉无辜。”龙旋易幽幽的口吻，有着很深的无奈。

　　“有战争，就有杀戮。有杀戮，必有伤亡。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这些话语，在龙九魇清冷淡泊的语气中，显得安然。

　　苏末漫不经心的把这些话听进耳里，她之所以来，也只是想多了解些她离开时该做的相关事宜。虽然龙钰已经明确的告诉过她，但……多了解些，确保万无一失。

　　龙旋易想到九魇的炫音界：“你的炫音界？”

　　“结界罢了。”

　　龙旋易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也想开了什么，淡淡开口：“……也好，凡是皆有代价。”

　　“旋易，清商必除，否则后患无穷。你若为了东海众生心软，日后没谁会为你心软。我们的立场，我们的职责，不仅仅是眼前。”龙九魇站起身向前移步，眼神飘渺远方，瞳仁闪过莫测的神情。

　　沉默，思索。一片盈柔的气韵下，却是牵动众生生死的关头决策。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末，终于被这压抑严肃的气氛漫过心房，变得压抑起来。

　　自始至终，无论人间东海还是魔界，她认为自己最做得来的，便是……逃避了。因为无能为力所以避之躲之。她的勇敢，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已经所剩无几。因为心里那畸形的执念，支撑着面对这神幻的一切，所以，没倒下去。她不是没试过让自己倒下去，不在醒来。可是，命运是可恨的，喜欢捉弄的，每次她睁开眼，都与预计有着很大的反差。活生生的将生活变成了每晚八档的玄幻大剧。她深处戏中，却又想置身戏外，总是有些难度。

　　苏末回过神，插了句话：“我想在你府里转转？”

　　龙九魇轻轻说道：“随你。”眼角瞥了下龙旋易一直未曾入口的那杯茶。

　　苏末漫无目的的走在绿幽林，脚下的青色石子漫涌成路，虽然没有日照的映衬，但丝毫没有影响这竹林散发出的光亮，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这光亮中被拖延变长。

　　她伸手抚上秀丽的绿竹，竹半含箨，新梢更出。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也许最后一次了。

　　又要开始了，魔界与东海的战争。其实，有个问题她一直没认真的去想过，如果魔界真的主导了这一切，那么人间会怎样？

　　纵使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世界，一切已经科技化，但如果魔界入侵……，她想不出来，那样的世界会是变成什么。越是深想，她就越觉得自己掉进一个无法想象与解释的怪圈。

　　她想死，她要死。为什么？因为内心的挣扎，因为她念念不忘的记忆与背叛？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旋易口中的宿命，清商的利用，她脑海里慢慢回忆着在东海的一幕幕。这一刻，在这安静人心的绿幽林，她把自己好好的沉淀下来，仔细深思。
　　她死后，又会去哪？又会到哪？是不是与传说中一样，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望着两岸的曼珠沙华，投胎轮回。
　　龙九魇望着苏末寂寥的背影，打破静谧的氛围：“他在等你。”
　　苏末听到龙九魇的声音，没转身：“九魇，如果……，如果魔界不能被压制毁灭，人间会怎样？”
　　“那要看清商想怎样。”
　　苏末的手又伸向翠绿的枝条，嘴角淡淡的笑了。清商想怎样？清商。她记得她对他说过的话，现在想起，像…笑话。她不愿为此在多做回忆，也觉得这回忆没有必要。瞬间迸发的情感，没有在岁月中磨砺过的情感，她是嗤笑的，更是排斥。
　　不在追问关于魔界的话题，苏末问出心中所想：“人死后会去哪？”
　　“冥界。”
　　“那里是不是有孟婆汤，……喝了……就什么都忘了。”
　　龙清商深深地凝视苏末清瘦的背影：“东海到冥界的路不好走……”
　　话音入耳，苏末静静转过身，淡然忧伤的双眸浮上笑意。
　　龙九魇专注着那抹笑意，嘴角也随之淡开一抹浅笑。
　　“不好走，不代表到不了。”苏末空灵的声音，似有着无法动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