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风月》大刘

1、（一）亦死亦生

　　“那后来呢？”尖锐的声音询问着，余音声声环绕。

　　苏末微闭双眼淡道：“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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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岁的苏末也许已经死了，死在这深海之中。

　　当她绝望的跳进海里的那一刻，她的整个身心，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摆脱掉那些夜以继日的重复片段，就像噩梦，你无能无力，又驱之不散。

　　苏末喘息着，任由海水肆意的冲进她的身体里，慢慢的，整个身体漂浮起来：“小小，广仁……再见了。”生受羁绊，死无束缚。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惦念。

　　此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苏末的周身旋转开来，平静无际的海面，霎时波涛汹涌，苏末伴随着这道漩涡被深深的吸入海底。几秒过后，一切风平浪静。

　　苏末缓缓睁开双眼，眼角瞥了下周遭：“……这是哪里？”

　　一个背着龟壳又似人形的海龟出现在眼前回答道：“东海。”

　　“东海？…我还没死吗。”苏末疑惑不解的同时，认真看了看眼前的“海龟精”，觉得不可思议。

　　海龟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再度传入苏末耳中：“你没死，但这深海结界也另你难以回去。”

　　“结界？，那我是什么，又或变成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到自己依然活着，而且身处异境，苏末眉头蹙紧了。

　　海龟诧异道：“东海大太子娶亲，普海同庆，海底散发出大量的精元，你可能被这浩瀚的深海之量吸附进来。”

　　“我只是一心求死，没想到连死都没选对日子，更没想到无论是海底还是人间，都忙着那些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事。”苏末想了想，无奈的笑了笑。

　　“人类，我这海龟久居深海近千年，虽没去过人间，但也是知晓一些你们人世之事，为何这般想不开。”海龟也有疑问。

　　“我叫苏末，…人间是给你极致欢乐与极致痛苦的地方，当那些欢乐不在回来，剩下的痛苦，年复一年无力改变，那么活着，对于我来说，跟死没有区别。”苏末说着，原本暗淡的眸底更添神伤，思绪茕茕飘远……

　　在那个寒冷彻骨的冬天，她第一次见到了苏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瘦弱的苏小。

　　“苏小，妈又走了。也不要你了对吗？”苏末年幼的脸上，显现的全是哀伤。

　　苏小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只是低着被冻的通红的小脸。是无助，是难过，还是什么，苏末看不清楚。

　　苏小缓缓的抬起头稚嫩的声音流露出不安：“姐，你不会像妈一样对吗？不会不管我，不要我……”

　　“不会。”苏末说着，脸上有着与年龄大不相符的坚定表情。纵使同母异父，她也不会。在苏末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内心一种无法言语的痛楚，虽然没有母亲的这些年里，自己那么渴望她的怀抱与温暖。但是，她依然跨越了年龄的理解着，理解母亲决绝的抛弃，理解，太多的理解。但是她的心还是在见到苏小的那一刻抽搐了一下，她有点怀疑，到底是谁的错，错不该母亲生下她与苏小，还是错在她们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苏末慢慢的环抱住苏小那羸弱的身体，她想给苏小温暖，给她自己从来都不曾得到的温暖。

　　在苏末怀里，她听到这样的话语：“苏小会听姐的话，一直。”像说给苏末听，也像苏小说给自己听，纵使那年，苏小只有七岁。

　　苏末闭上眼睛，想念着只有七岁的苏小，想念着只有依赖没有背叛的苏小。她的心，慢慢的沉下去。没想到在这深海之中，她那些年的记忆也如影随形，回忆到这里，她深深的看向了海龟精。

　　“我要离开。”她不想留在这里，因为毫无意义。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该去的那里，有传说中的忘川水，孟婆汤。不是什么玄幻的龙宫，更不是变成可以游走海底的怪人。这荒谬的一切，如同梦魇。

　　“在这东海，你依附着身体里吸入的精元，可以如履平地，但只要你出了这海面，便是浮尸。”

　　“那正是我要的，我本不属于这里，更不想在这陌生的海域仍承受世俗的羁绊。”她本不想活，又何惧死，这里只是人间勾勒的神话，只是，没想到，神话归根结底都是有渊源，是存在。苏末不想验证这些，这对她我来说，毫不吸引。

　　海龟精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这东海修炼不足千年的海龟精，没有办法帮到你。”缩回了壳里。

　　“那有谁可以帮我？”没想到，修炼了几百年，都不能把她这凡人，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做精和做人一样难。哎……，苏末在心里叹了叹气。

　　海龟精像看穿了苏末心事般，回答她：“这是我们的结界，也是规矩，在修炼得道以前，都不可出海面，现人间，除非…是龙族。”

　　“龙族？”还真复杂，看来到处都是规矩，无论在哪里，做人有做人的原则规矩，这做仙，做精，做妖，做魔，也一一如是。猜的没错，这龙族也肯定是有着高贵血统，龙王一族，苏末心想。

　　缩到壳里的海龟精，又伸了伸现了人形说道：“龙族是龙王一脉相传的龙族后裔，但在这东海有这能力的只有五个。”

　　“哪五个？”看来，要离开，要比想象中困难，苏末暗想。

　　海龟精看着苏末撇了撇嘴：“龙王，龙王的三个太子及龙钰公主，只是，这龙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进得去的。”

　　“这里还不是龙宫？我以为在这东海，便是龙宫。”原来不是。噩梦的结束，不是一跃而下就可以挣脱的世俗纷争，原来，她为自己做的，等待她的，可能是更大的麻烦。

　　海龟精用酷似人形的手，给苏末指出了方向：“你要一路向西，越过那片海藻池，至于后面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便无能无力了。”便又缩回了壳里。

　　“谢谢，海龟…。”苏末诚心的道谢，知道无论是在哪里，想做些什么，都是要靠自己的。

　　海龟在壳里动了动道：“我叫本先。”

　　“好的本先，我会记住你的。”在东海她遇到第一个人，不，是精。善良的海龟精。苏末笑了笑，径自向它指的方向走了去。她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要离开这里，不要像现在这样，带着人的记忆，却不像人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