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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The Hanged Nude - End ...

  •   没有人知道克莱因兹小姐到底有没有代替迪亚兰那成为新的月神——因为那圣洁的满月,在漫长的时间里,便再也没有升起过。

      大地被黑暗和血色的月光笼罩,四处皆是被战火灼烧的焦土。克雷西亚大陆上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的阶段,而远在月之列岛,翡翠都的城门前,那些原本并不十分强大的游走的魔物也忽然间开始暴动。
      神皇威廉组织了大批军队,拼死对抗那些汹涌残暴的魔物,却终究还是失败了。那些魔物仿佛能从血月中汲取无尽的魔力,终于在几个月后一举突破了翡翠都的城门,将一个美丽的城池变成了地狱。

      喷泉里流出铁锈一样的红色,青葱的草坪被火焰烧得焦黄,花瓣被践踏成碎片。到处是被魔物啃噬的痕迹。

      神皇威廉命令幸存的子民西渡克雷西亚大陆。他想,即使克雷西亚大陆征战连连,也总比待在这已经完全呆不下去的翡翠都强。而他自己,则带着翡翠都数百名勇士,用生命为百姓的逃离争取了时间。等到翡翠港最后一艘客船离开的时候,这位伟大的神皇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翡翠都陷落没有多久,远在月之列岛东侧的梅多鲁恩海港也完全崩毁了。本来梅多鲁恩海港就处在魔魇之林赛普那的边缘,即便没有这些暴乱的魔物,也决计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这里的魔物又暴动了呢?

      弗莱尔和墨勒斯分别赶回了尼弗雷姆山脉和梅斐尔的领地,带领自己的族人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最终在弗莱尔的提议下,墨勒斯用时空的法术,将自己的族人们尽数转移到了易守难攻的尼弗雷姆山脉。幸亏尼弗雷姆山脉下,被遗忘的监狱里,看守的狱卒与尼克罗鲍尔孤的改造人早已不见了,不然这天大地大,又有何方才是真正安全的藏身之处呢?

      而克雷西亚大陆的情形,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了王后美娜斯陛下执政,赫洛德的国王根本就是个草包。当王庭中所有忠贞的明眼人都为美娜斯陛下的失踪感到无比的悲哀和惋惜的时候,这个赫洛德的国王陛下竟然毫无悲哀,反而立刻立了一个大臣的女儿为王后,成日与那少女寻欢作乐,根本就不管这战乱的世道。
      美娜斯的确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在执政过程中,她大刀阔斧地改革,却从不失谨慎地参谋。每当她任命一个人重要的官职,或者赋予一个人重要的使命的时候,她都会反复斟酌到底值不值,对不对。就像当初她命令珊去镇压赫尔博港口的暴乱一样。在当时的王庭,没有人比魔武双修的水之幻剑使更能胜任。

      然而她唯一的缺点,却导致了赫洛德的国危。

      也许是因为早年的经历所导致,她太过不相信周围的人——也许珊是个例外。绝大多数情况下,她从不下放三成以上的手头权力。贵族和大臣们接受了她的任务,所做的一切,都要经过她最终的批示。
      如果美娜斯没有死,那么这一切都会很顺利地进行着,赫洛德也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面临如此尖锐的矛盾和内忧外患。然而不幸的地方就在于,美娜斯失踪了。

      王后的失踪,让这些本来就由她“暂时行使”的权力回到了赫洛德国王的手中。那个酒肉国王这时候不知听了哪个奸臣的“忠言”,竟然觉得赫洛德变成现在的样子,完全是美娜斯的无能。因此他这个“英明伟大”的国王要从邪恶的篡权者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重新统治赫洛德。

      在得知此情况后不久,塞缪尔伯爵路易竟然第一时间“背叛祖国”,将不落要塞塞亚兰拱手让给了帕勒德斯的奥利兰女将军。奥利兰将军带领士兵占领了塞亚兰后,又在塞缪尔伯爵的帮助一下,一步一步将本就不堪一击的赫洛德守军各个击破,然后一路直逼王庭。
      赫洛德国王早就吓得腿软了,立刻带着自己那几个娇妻美妾开始跑路。几天后,塞缪尔伯爵与奥利兰将军在近郊的一片马舍中找到了这位尊贵的国王。塞缪尔伯爵轻描淡写地威胁了几句,他便迫不及待地交出了国王的指环和金印。

      “我已经帮你拿到您想要的东西了,塞缪尔伯爵。我希望您告诉我的一切……关于克莱因兹小姐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同时我也希望,我们可以一同努力,为改变大陆的格局做一些新的事情。”
      “先把赫洛德内部的叛乱大致镇压一下吧。”路易看着手中油腻的戒指,内心并无想象中的开心。但是想到了珊临别前的交代,他又不得不继续下去。他承认自己的野心已经实现了,然而真正想成为一名留名青史的明君,却要在这乱世中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十数日后,赫洛德王城特纳的叛乱被塞缪尔伯爵强行镇压。他带着国王驾崩前的诏书和金印,在一片谩骂声中登基了。
      不久,王庭李尔德男爵反叛,带领领地一万贵族军,潜伏于国王路易出战的道路两旁,假扮成敌国伏击军队,被尽数歼灭。

      两个月后,路易向所有的下层民众公开了从前王室成员和贵族家庭骇人听闻的荒淫和奢侈。人民极为惊怒,自发聚集在国王的宫殿前,高声要求处死某些官员。路易欣然应允,于十日之内斩杀了百余名贵族。

      民心大振,王庭内部的敌对人员得到了完美的肃清。路易开始重振气鼓,收编新的队伍,却一改之前有些暴戾的行政手段。他安抚国内的民众,鼓励农业,尊重农事,并适当降低了赋税。于是本来还十分不满的人民群众也渐渐消停了下去,都在传送国王的仁慈。

      同年,帕勒德斯与路托比彻底撕破脸皮,发誓要斗个你死我活。两国边境城市完全陷入了交战状态。而爱格尼则选择依附强国帕勒德斯,却不知道帕勒德斯内部,早在女王陛下逝世前,就已经岌岌可危。

      路易有条不紊地调节着一切的争端。他端坐在王座之上,金色的王冠像是无数的枯骨。他的面前摆着奏折和檄文,他的手中握着金色的钢笔。每天看着熟悉的人们在自己眼前来来去去——有影子骑士团的人,还有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腹。

      …………
      赫洛德的战乱平息了。
      帕勒德斯与路托比也两败俱伤。双方约法三章,偃旗息鼓,以撒蓝河为界限,在河的两岸休养生息,互不侵犯。

      爱格尼终究被帕勒德斯吞并。然而帕勒德斯新任的女王,也是上任女王塞琳娜二世的次女,却拥有一颗仁慈的心。她允许先前爱格尼的臣民还以爱格尼的臣子自居,只不过是生活在帕勒德斯的土地上。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远在东方的月之列岛传来了消息。暴虐的魔物已经开始渐渐衰退,所有远渡而来的人们无不翘首期盼,希望回到翡翠都,回到那片生养他们的地方。

      于是,当来自翡翠都的内阁大臣索利斯向他辞行的时候,赫洛德的国王陛下愣了愣,然后应允了。
      “让我送你一程吧,爱卿。”

      于是他和索利斯一起来到了赫尔博港口。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年迈的索利斯手脚十分不灵便地爬上了巨大的客船。船上载满了激动的人们。他们望着东边的方向,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海水,有的热泪盈眶,而更多的则已经泣不成声。

      路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血色的夕阳一晃一晃,就像这么多年来,一直悬挂在天上的赤色的月亮。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那轮皎洁的皓月了。他只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那轮月亮的时候,那个蓝发的女子,还在他的身旁。

      无论多少年过去,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她的。她的发像是深海的波涛,晚霞则是她紫色的眼。
      后来他想,她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女子。她将女性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而不是逆来顺受的恭敬。他后来常常想到她当年提倡的一切——仔细推敲之下,有些地方略有偏颇,有些地方太过愤世嫉俗,然而绝大多数时候,她并没有说错。他也想要向女子们提倡她的方法,最终却失败了。

      然后,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蓝发女子冷清的相貌。她一身戎装,握住腰间的圣剑,唇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却是在叹息。

      “这世界上充满了自命不凡的男人和活该受辱的女人。”
      “千百年来,女性都在做放大镜——让所有人都可以透过她们,看到比实际尺寸要大至少三倍的男性形象。”
      “女性的本质便是创造的本质。创造这世间万物的圣月的神祗,母神露娜迪亚。”
      “流动的水,女性的特质。包容的另一个说法,便是湮灭。”

      …………
      她的音容笑貌依然仿佛昨日一样清晰。她的容颜还是如同两人分别时一样美丽。然而这么多年来,月之列岛上却再也没有传来过关于她的消息。仿佛没有人知道她便是光之守护者的转世,没有人知道她为了所有人的幸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在海风的吹拂中,路易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在时间的洪流里,这双手早已被刻上了无数风干的纹路,苍老的像是卷曲的树皮。风霜同样侵蚀着曾经英俊无俦的脸颊。路易伸出苍老的手,擦了擦眼睛,却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了。

      赫尔博港口,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结束的地方。当年克莱因兹小姐从这里启程前往月之列岛,寻找可以平息克雷西亚大陆上的战乱的方法;而多年后战乱已经平息,无数月之列岛的子民从这里启程回到故乡,重新在废墟和焦土上建立崭新的家园。

      一个时代已经结束,而另一个时代,正在慢慢开始。

      …………
      赫洛德的国王陛下吹了太久的海风,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竟然一个趔趄,向前倒了下去。身边的侍卫连忙将他扶起送回室内,呼唤医生前来诊断。焦急的人声在周围想起,四周是跑动的脚步声。

      而这位带领赫洛德走出困境的伟大的国王,却毫无知觉地躺在精美的床榻上,好像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尽的梦境。梦境里的一切都是错乱的,梦回分别的那年,他却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神圣的高塔的顶端,仿佛在进行一场远古的加冕。

      远古的法阵中央,是美丽的珊。她浑身赤//裸,雪白的肌肤如同凝脂一样嫩滑,如同羊脂玉一样晶莹。
      倒吊的裸女浑身缠绕着植物的藤蔓和枝叶,仿佛是从她的身体中汲取养分,开出了花朵。

      青碧的藤蔓自白皙的双腿攀缠而上,绽放出了象征死亡的安详的圣百合,将如玉的脸颊遮去了大半。
      渐次开满纤细的腰身的蔷薇如同鲜血一样,鲜艳比起那象征生命的红玫瑰还要张狂艳丽,染红了她尖尖的长指甲,如同一个易请难遣又风情万种的荡//妇。
      如玉的颈项上,蜿蜒下的尖锐的倒刺束缚住皓腕和修长的十指,仿佛荆棘的指环和雕琢,以痛苦做为尘世间唯一的装饰,妖冶而又魅惑。仿佛带着纯洁降生的白色,终将被缠绕上荆棘的锁链,似是束缚,又似是守护。
      被割裂的肌理滴下蜿蜒的红泪,自她的眼角落下,她痴迷地看着镜中的倒影,迷乱的眼瞳倒影着在镜子面前,一一陈列着的四圣物。

      月白色的法阵在下方缓缓转动着,白色的月华从法阵中浮上,融入了她的身体。而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白色的倒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那道影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珊,替我在天上看着吧。五十年的时间,月神的加冕终于完成了……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天界了……”

      终于,那白色的影子消失了。圣百合和血玫瑰覆盖住了女子的身子,化作云片一样纤薄的织物将她笼罩。

      他一直以为她痴迷地看着的,是自己在镜中的倒影。然而此刻随着她的移动,他的视角也跟着不断的变化。他这才发现,那所谓的“镜子”,不过是一副太过接近真实的画像。画像的正中央,是一个黑衣黑裙的女子。尖尖的耳朵,枚红色的长发,唇角自带三分邪气七分天真,美丽的让人看一眼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视线在一瞬间黑了下去,仿佛倒流的时间又极速调回。路易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置身于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中。这片夜色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近在咫尺的水花拍击河岸的声音,和船桨滑水的声音。

      “先生,上船吗?”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仿若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
      “上船,是去往哪里?”
      “去往记忆的源头,去往世界的终极。那里有一切您想要看到的,也有一切您今生渴望,却尚未实现的……”
      “那……我想见见我最爱的女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先生,跟我上船吧……”

      …………
      圣历771年7月18日夜,赫洛德国王路易一世驾崩。
      那一夜,天空再一次被无数惨淡的愁云所笼罩,像是密不透风的墙。天地间是让人可怕的静默,让所有经历过五十年前那场红月银月交相辉映的人内心都升起了怪异的熟悉感。

      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的静。但是却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上次的人们在绝望和恐惧中迎来了一轮影月,而这次的人们则在悲哀和淡淡的期望中,仰望苍穹。

      等到乌云再一次散去的时候,第一缕圣洁的光辉洒向了大地。不是血一样的鲜红,而是大理石一般的圣洁。悬挂在西边天际的血月消失了,很多小孩子和年轻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月轮,一时间竟然忘了言语。

      美丽的月华一泻千里,月照长川。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这一刻敲响,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又像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The Hanged Nude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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