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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地毯尽头，年轻的天子微微垂着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伏在眼睑上，微微卷翘出惑人心魄的弧度。
然而人们不曾想到的是，这样貌清丽的少年天子，薄唇轻启，当朝丞相就被判了死罪。而理由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打碎花瓶惊扰圣驾。
“皇上，林相是前朝元老，请皇上三思！”季渊在群臣热烈的目光中不得不挺身而出。
“请皇上三思。”一言既出，群臣自是相继颔首附和。
朝堂之下，霎时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岂料当今天子竟是连眉头都未尝皱一下，挥了挥手在内侍耳边吩咐了一句，便赏了满朝大臣一顿杖刑。
群臣一瘸一拐地被家仆台上轿时，犹自摇头叹道：“暴君当道……天要亡我……”说得那是颇为痛心疾首。
素和无甄刚下了朝，林妃便找来了。早料到除这林卿，朝上朝下都免不了要闹上一闹。
“朕乏了，让她回吧。”素和无甄有些头痛地微微瞌了双眼，伶俐的内侍便上前来替他揉着太阳穴。
话音还未落，林妃便红着一双眼扑倒在素和无甄脚下。侍卫们眼见这林妃平日里的娇嗔柔媚，尽态极妍，如今看来尽数都是无用之物。
“皇上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伯父他当年好歹也是替皇上打了半壁江山……天大的罪也罪不至死啊……皇上就算看在先皇的面上也该……”
素和无甄看着眼前这个哭得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林妃，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姣好的唇弯出讥诮的弧度，冷冷道：“朕做事，还不用一个妃子来教。”
那貌美的林妃一看素和无甄的眼睛，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早知这暴君的秉性，林妃也不傻，若不是今日一时慌了手脚，又怎能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跑到皇上面前说出这番该死的话。
果不其然，白绫一条，明日上路，便是她的答复。
然而此时，却也只有噤了声，颤抖着接旨谢恩。
皇上这回还真是念在旧情，给了她一个安逸的死法。
再说这林清远，先皇辞世时只留下一个年方十岁的素和无甄，可说是林清远一手带大的。如今怎想这厮亲权四年之后竟丝毫不念旧恩，说话间便用这么个万分蹩脚的理由将这贤明远扬的林相判了死刑。一时之间民怨四起。
闻言，素和无甄也只是冷冷一笑道：“朕这暴君的名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不满意可以去陪陪林相，省得他老人家一个人在下头寂寞。”噎得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
素和无甄依旧独断专行，看谁不顺眼就随便安个罪名处死。有时候一百多口人命，连眼都不眨，说没就没了。林相去后，素和无甄便像是没了顾忌，愈发任意妄为。
于是，暗地里便开始滋生着些苗头。
是夜，层层云纱在晚风里荡着，年轻的帝王退下了朝堂上张扬的龙袍，身着一身月白长袍，白皙的肌肤衬着清浅的月色竟似染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绝美的脸上褪去了白日慑人的威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下仙子一般散发着冷清的气质。
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穆子钦知道这臭名昭著的暴君其实很年轻，不曾想，这人竟是如此纤细脆弱而美丽，如此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无甄略有些讶异地转过身，审视着眼前这人。
俊美而坚毅的轮廓，散发着属于男人的魅力。一眼便知，绝非池中之物。
“擅闯禁宫，可是死罪。”素和无甄漆黑的眸紧盯着眼前张狂的男人，身为帝王的威严在肃静的夜里无形地扼住人的呼吸。
但显然，眼前的男人并未屈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依旧神态自若，嘴角甚至轻轻勾起，道了一声：“是又如何？”
闻言，素和无甄的心猛地一震。
记忆中念了不知多少遍的脸在一瞬间与眼前的人重合了起来。
他记起了那天，母妃离开的那一天，小小的人倚在石栏边微微扬起头，让泪水流进心底。他答应了母妃，他不会哭的。是了，母妃喜欢看他的笑。
他试着扯了扯嘴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悲伤便像是找到了缺口，从那裂开的裂缝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如此凄美哀绝，直叫人看着看着，心都痛了起来。
“不要笑了，难看死了。”少年清越的嗓音传来，随着一大片阴影落到了他身旁，遮住了满目灿烂的阳光。
“想哭就哭吧，这样笑得比还难看。”背着光，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觉得那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柔和，一点点得渗进心底，绝望便再也抑制不住了。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眼泪决堤一般涌出，染湿了少年整洁的长袍。
“你……是谁？”他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俊美容颜，还有他嘴角那抹浅笑，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鸣轩。”少年答道，伸手拭去他的眼泪，“我叫鸣轩。你呢？”
“素……素甄。”他险些脱口说出了真名。
“那我叫你素素可好？”少年说着，并未等他的回答，便素素素素地叫了下去。
他说，素素你别哭了，你看湖里的荷花多好看。
他说，素素你知道吗，死去的那个妃子其实是很好很温柔的一个人。
他说，素素我其实觉得太子挺可怜的，当今圣上也活不了多久了，估计他没几岁就要登基了。
他说，……他说了好多好多，到现在他已经记不清他那时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嘴角的笑，仿佛世间的阳光都融进了那一笑里，灿烂夺目。于是，一种悸动像是在无甄心底扎了根，在清浅的微风里，一点点填满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驱散了他心底的悲伤。
然后，少年解下身上的香囊塞到了他手里，告诉他说这是朔川特有的凤尾花，说是就算在朔川那个最寒冷的北方，在冬季也能如同火焰般绽放。
于是他告诉少年，他父亲从来都不关心他，他母亲也不在了，他从来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少年听了，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扬起嘴角道了一句：“那又如何？……”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
对了，他说：“那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个仿若阳光的少年名唤鸣轩，字子钦，是朔川澜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